影吼道“你强词夺理你欺负人,坏透了烂透了”
    蒲小时摆摆手,背对着她淡淡回了一句。
    “做好人也是有前提的。”
    “你们就是前提本身。”
    再一开门,通天阶梯畅行无阻。
    贪嗔痴,过完就能到达顶端,取走锦鲤铃救灾。
    蒲小时揉了一把膝盖,继续开启中考体测模式。
    不就是爬楼梯爬几十层怎么不是爬,就当是家里电梯整段垮掉
    她爬三层喘一会儿爬五楼坐半天,八角窗外早已从深夜转到了天明。
    珠串似的龙筝飘扬在天际高处,其间还有一条雪白的段龙,同样摇曳摆尾于云中。
    蒲小时凝神看了许久那条段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打开了最后一扇朱漆金钮门。
    她记忆深处的弱点被拿捏的所剩无几,没有多少可怕的了。
    伴随吱呀一声,汩汩的猩红血液流淌到她的脚边。
    蒲小时脸色一白,快步冲了过去。
    “敖珀敖珀”
    “你还活着吗怎么这么多锁链,敖珀”
    少年简直是浸在血里,嘴角眉梢尽是伤痕。
    他的龙角光芒不再,后肩竟被生锈铁索贯穿笼罩,半跪在地上既不能站也不能坐。
    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淌。
    耳朵被撕裂开大半,脸庞有弯钩拉出的伤痕,血肉外翻形态可怖,让人没法细看。
    狭长龙尾被断剑钉进地缝里,牵动一下都痛得他嘶声痉挛。
    蒲小时先前还不惊不躁,此刻完全慌了神,跪在他的面前手足无措。
    “敖珀敖珀你醒醒啊,”她几近流泪,又不知道该怎么分辨这到底是不是幻象“怎么会这样,他们把你囚禁在这里要做什么”
    触感是真的,血腥味蹿进鼻子里直往肺里捣,呛得人想要作呕。
    她不敢碰他的伤口,跪在旁边左右张望,想把锁链斩开断剑拔出,把他救出去治病。
    就在此刻,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敖珀违旨降雨,当处极刑。”
    “不,他没有,你骗人”蒲小时怒道“归先生,我虽然是普通人,也清楚他不可能这个时候违旨”
    “现在还没到蝗灾的时候,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你没有必要说谎”
    “我在说谎”归先生端坐在碧莲花之中,从远处缓慢飘来“小友,这便是第三关。”
    “你想救他,救城,济世,此即为痴。”
    “锦鲤铃原本就属于你,闯塔强拿也并不算逾越。”
    “可有一点,我需要把话说清楚。”
    老人抬头看向血污满身的少年,眼神悲悯。
    “敖珀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他刚烈,执着,认准了对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不顾代价。”
    “救人如救火,浇熄一股容易,扑灭满山太难。”
    “蝗灾一来,敖珀必然奋不顾身地去保琼城,命数难测。”
    “你道心未开,执念于救他,最后必然会自陷妄厄之中,”老人看向蒲小时,声音浑浊而疲惫“我把铃铛给你,亦是作恶。”
    蒲小时努力忍着不要哭,哪怕现在知道这是幻象,敖珀不在这里,仍旧没法从痴念里走出去。
    “你先把剑,把铁索给他解开,”她颤抖道“他疼得一直在发抖,别折磨他了,求求你,别折磨他了”
    “这并不是我做的事情。”归无岐摇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
    蒲小时用双手握紧那柄断剑,想把他的龙尾救出来,沾的满手都是龙血。
    “敖珀,敖珀,”她心焦道“你千万不要死”
    幻象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完全没办法再判断下去。
    人类总是过于依赖记忆和五感,试图凭借它们去认知这世间的一切。
    触感,听觉,视觉,嗅觉
    内心的无数情绪生生灭灭,扰得人不得安宁。
    在她眼泪快要决堤的那一刻,窗外忽然传来清越龙鸣声。
    蒲小时倏然一惊,一瞬间福至心灵,高声唤道“幻华铃”
    游鱼般的铃铛自壁画中的浪潮里一跃而出,径直飞到她的袖中。
    老人神色一惊,伸手就想要拦她。
    女孩双手扒着八角窗飞身而出,抄起铃铛就跳了下去
    猎猎风声自耳侧呼啸而过,失重感让心脏快要从咽喉里挤出来。
    她在坠落的下一秒被银蓝色游龙接住,龙尾一摆便乘云而去。
    鳞片还泛着雨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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