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指头与她细数教坊司的种种勾当。
    “能出乎你意料的事儿,当真少见。”太子展了展宽袖,往前走去,谢杳忙将身契收好跟上。
    “孤先前说你思路活泛,没成想是从谢尚书这儿一脉相承的。”太子随手折下一枝花儿来,“从教坊司买下人来,给你换命,倒是利人利己。”
    “利人利己”谢杳理了理,谢盈被卖进去时还是个襁褓婴孩她听於春雪义愤填膺地说过,有些穷人家生下孩子来见是个女孩,转手便卖出去。
    这世道赋税重,想养活个把孩子的确不易,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的也常见,然卖进教坊司的,就有些忝为人父母了这分明是把孩子一生断送了。因着这个,教坊司开的价也的确比寻常要高两三倍。
    “谢司籍大家出身,自然不知教坊司里那些姑娘过得什么日子。”太子嗅了嗅手中花枝,“教坊司几近是握在孤那大哥手里。”
    “她那父母几年前灾荒死了,只有个兄长,好赌成性,前些日子却成了宁王的侍从。”太子看着谢杳紧皱着眉思索的样子,莫名心情大好,啧了一声,将手中花枝不由分说扔她怀里,“平步青云的兄长如今来寻他妹妹了,谢司籍自个儿好好寻思罢。”
    他往前走了两步,倏地一顿,回头道“这笔人情孤替谢司籍记下了,万望谢司籍莫忘了日后还上。”
    谢杳这时候没闲心同他讨价还价,极敷衍地应了一声后行礼道“恭送殿下。”
    谢杳回了自个儿房里,将身契拿出来仔细看过一遍,旧年的事儿在她心里隐约成了型。
    谢永当年寻人给她换命一事不假,正巧寻到了谢盈,彼时她刚被亲生父母卖进教坊司里,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起,只有个“十五”的编号。谢永设法将人买下来,换了她们的八字。许是动用了什么关系,谢盈对自个儿的出身并不知情,也并不受教坊司控制。
    而教坊司的规矩,身契仍是留了一份儿在里头。
    后来宁王接掌了教坊司,不知何时发现了这桩陈年旧事,许是一时兴起,着手查了查。
    再后来,谢府得势,宁王骤然想起来手边有个现成能用的人儿毕竟教坊司里的姑娘大多都是探听消息的用处,便顺藤摸瓜找到了谢盈的兄长,许以好处,料定了谢家不会无缘无故告知谢盈的出身,编了个像模像样的故事,将谢盈收为己用。
    谢杳想明白了,将身契卷起来收好,同雁归道“你去查一查她兄长。既是好赌成性,即便入了京也必然会流连赌场。”
    雁归应了是,多问了一句“可要把谢盈一道提过来”
    谢杳一愣,“一道提过来作甚”一顿,明白过她的意思来,“我叫你去查她兄长,也并非叫你把人拿来,只盯好了他行踪就成。”
    “我们径直告诉她的,哪有引着她自己发现,来得有意思”
    谢杳本就对谢盈这事儿心里梗着,当年没多追究,也是看在自家有愧于她的份儿上如今发觉这本就是一场子虚乌有,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了。
    雁归看着谢杳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咽了口唾沫。谢杳心里这些弯绕,比之世子也不遑多让。
    雁归这感觉是对的,且真论起来,自十岁起,沈辞还能算谢杳半个师父。
    摸清谢盈兄长的行踪没花多少功夫雁归不过找过去两个赌场,便找着了人。原因无他,这人日日都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谢杳将那纸身契誊了一份,原本那件遣人送回给太子。
    不过一纸身契,消失个几日宁王自然不会察觉,可若是一直留在谢杳这儿,哪日被宁王发觉,她还如何将计就计。
    而誊的那份,被她收在匣子里,等着谢盈自己瞧见。她这些年收东西的习惯谢盈是知道的,既是要替宁王探消息,怎么也会翻翻她东西的。
    唯一的缺憾是少了那方教坊司的印。可这么纸誊下来的身契,给她种下疑虑,却也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雁归世人皆道人以类聚诚不我欺。
    谢杳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明明是你家世子教得好。
    净虚真人抄道德经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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