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叔今日要走,是真的要走了吗”
    她是特意来问的,便来得也早。
    “嗯。”苏锦颔首,“今日稍晚些就会走。”
    盛妍眼中果真沮丧下来,咬唇道,“不是才来吗”
    苏锦宽慰,“京中还有事,我同表叔要先回京中一趟,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那便是真的要走了。
    盛妍上前拥她,“表婶,我日后可以去京中寻你吗”
    “自然。”她温和应道,“何时都可以。”
    盛妍这才笑了笑,松开了手,问道,“表婶,你可是要去曾祖母那里请安我同你一道去吧。”
    “好。”苏锦应好,起身牵了她,正好一道往盛老夫人苑中一道去。
    “你娘亲呢”苏锦问。
    这两日,似是少见周氏。
    盛妍应道,“娘亲这两日似是不大舒服。”
    苏锦还想多问,正好已到太老夫人苑门口,门口的丫鬟上前来迎,“夫人好,三小姐好。”
    由得打断,苏锦便也没在多问周氏的事情,向门口的丫鬟道,“外祖母可醒了”
    丫鬟屈身行礼,“回夫人的话,太老夫人醒了些时候了,正在外阁间吃茶呢。”
    苏锦牵了盛妍一道入内。
    听到苑中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太老夫人抬眸看过来,见是苏锦和盛妍两人。
    刘妈妈怕她没看清,上前道,“是侯夫人和三小姐。”
    太老夫人点头。
    “见过外祖母。”“见过曾祖母。”两人巡礼问候。
    “都起来吧。”太老夫人放下茶盏,朝盛妍问道,“怎么同你表婶在一处”
    盛妍也不遮掩,“表婶今日就要走了,妍儿先多同表婶在一处待会儿。”
    盛妍是盛家最小的曾孙女,太老夫人一直喜欢。
    而盛妍看向苏锦的表情,太老夫人便知盛妍极喜欢苏锦。
    苏锦惯来会为人处世,盛妍喜欢她有喜欢她的道理。
    若没有陆家和瑜雅的事,太老夫人早前也是喜欢苏锦的。有陆家和瑜雅的事情横在中间,她心中还是对苏锦芥蒂,太老夫人与柏炎缓和,是因为柏炎是她的外孙,但始终不如早前那般喜欢苏锦。
    太老夫人便是如此一个人,耳根子软,但对一个人的执念若生成了,便很难抹去。
    太老夫人的亲疏远近都写在眸间,苏锦还是道,“外祖母,苏锦晚些便要走了,上午正好得空,陪外祖母煮煮茶吧,外祖母看可好”
    太老夫人诧异看她。
    苏锦淡淡莞尔。
    太老夫人必会喜欢自己,但太老夫人是柏炎心中在意的长辈,她是替柏炎讨太老夫人欢喜。
    太老夫人看了看她,似是微微愣了愣,既而淡淡应了声好。
    “哇,表婶,你会煮茶”盛妍却是惊喜。
    苏锦唇角轻抿,“要不要学,日后就可以煮给曾祖母喝了。”
    盛妍忙不迭点头,“要的要的。”
    苏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莫名的,太老夫人低眉笑笑。
    盛妍认真问道,“表婶,煮茶难学吗”
    太老夫人叹道,“你好好跟你表婶学就不难学。”
    苏锦微微怔了怔。
    太老夫人似是也避过她的目光。
    苏锦亦笑笑。
    严州府衙内,柏炎正同宴书臣相向而坐。
    “侯爷大驾光临,府衙蓬荜生辉。”宴书臣有心平气和说话却噎死人的本领。
    柏炎轻哂。
    宴书臣亦笑。
    柏炎开门见山,“我今日就要启程回京,前日的话说到一半,继续同宴兄说。”
    宴书臣意外,“今日就回京,这么急”
    柏炎笑,“门面的功夫自然要做足,严州不好久留,你我二人日后京中再见。”
    宴书臣也笑,“侯爷如何断定我会回京”
    柏炎轻笑,“严州此地困不住你,你是韬光养晦也好,养精蓄锐也罢,迟早都要出严州的,我先同你抛橄榄枝,你慢慢考虑,我不急,这朝中的乱眼下才开始,宴大人避一避也好。”
    宴书臣嘴角勾勒更深。
    柏炎端起茶盏,探究般看他,“宴兄,你千里迢迢到严州,求得的是什么”
    宴书臣抬眸看他。
    柏炎叹了叹,“不对,我改口,你从京中离开,避的是什么”
    宴书臣目光微滞。
    柏炎撑肘上前,笑了笑,“让我猜猜,这要么避的是人,要么避的是事,要避事哪里都可以,要避人才要千里迢迢,从京中到严州”
    宴书臣倏然敛了神色,“侯爷知道些什么”
    柏炎耸肩,“本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笑笑,“眼下知晓了,宴兄在避人。”
    宴书臣僵住。
    柏炎脸上笑意更浓,更凑近了几分,“宴兄年纪同我相仿,眼下还未娶妻,啧啧,我猜猜,宴兄来严州避的是女人”
    宴书臣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柏炎嘴角勾了勾,“惹不起,不想得罪,还念着,许是门第悬殊,所以只能远远避开的女人”
    宴书臣拢眉看他,“可以了,柏炎,我答应你。”
    柏炎笑了笑,看着宴书臣脸上这张罕见的冰山脸。
    柏炎心中莫名舒爽。
    柏炎回盛家时,正好是晌午。
    苏锦和盛妍在太老夫人处,学了一上午的煮茶,太老夫人在旁提点,苏锦在一侧叮嘱,盛妍零零散散会了些,一上午下来,三人心情都很好。
    正好晌午,太老夫人唤了刘妈妈摆饭,柏炎便带了柏远来苑中。
    今日就要离府,柏远也应当来太老夫人这里打声招呼。
    到了苑中,柏炎才见外祖母今日心情似是很好,而苏锦和盛妍也似是有说有笑,一片其乐融融。
    太老夫人又让婢女去请周氏来。
    晚些婢女来回话,说夫人有些不舒服,先不来了。
    柏炎目光微敛。
    便听盛妍朝太老夫人道,“娘亲这两日脸色都很差。”
    太老夫人朝刘妈妈道,“过了晌午寻个大夫来苑中给夫人瞧瞧。”
    刘妈妈记下了。
    “什么时候走”太老夫人问向柏炎。
    柏炎应道,“晌午过后。”
    屋中都愣了愣,柏远都悄声道,“三哥,这么急啊”
    柏炎似是随意应道,“这两日有雨,怕夜路不好走,若是晌午走,晚些就能到古镇。”
    众人便明了了,遂没有多问。
    柏炎心中清楚,柏誉撑不了太多时候。
    周氏不在,苏锦便是屋中的女眷,盛饭和盛汤兼顾着,也会用公筷布菜,难得桌上氛围如此融洽,柏远都多吃了两碗。
    末了,苏锦盛汤给柏炎时,太老夫人忽然朝柏炎开口,“早些要个孩子吧,家中也热闹些。”
    苏锦微怔。
    柏炎正好接过她手中的汤碗,温和应了声,“嗯,知道了。”
    太老夫人似是眼中满意了。
    盛妍就笑,“表婶,早些生个小表弟。”
    苏锦脸色微红。
    太老夫人亦朝她道,“阿锦,方才妍儿说你喜欢吃凉的东西,也怕冷,回去后找个大夫看看,把身子调一调,再想孩子的事,少遭些罪。”
    苏锦笑着应好。
    柏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老夫人,低头笑了笑。
    一顿饭,其实差不多也吃完。
    苑中,白巧和玉琢已将路上的行李都收拾好。
    几人在太老夫人苑中喝了些消食茶,又小坐了些时候,便起身往盛府外去。
    太老夫人年事高了,其实少有出门。
    眼下,也亲自送至府门口。
    周氏也来相送,只是目光不怎么敢看柏炎。
    “外祖母留步吧。”本是苏锦扶着她,眼下,也到了马车跟前。
    太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叮嘱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照顾阿炎,他是个心疼人的,就是这性子很有些胡来”
    柏炎轻笑,“行了,别数落我了。”
    苏锦知晓他们祖孙二人还有话要说,借着同周氏说话的机会,让到一侧。
    周氏本也不想同柏炎一处,正好苏锦来了跟前,两人便一人一句说了起来。
    一侧,就只剩了太老夫人和柏炎一处,太老夫人叹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让你来严州,是想看看你,还有看看苏锦。”
    柏炎嘴角勾了勾,“我信。”
    太老夫人颔首,“走吧,别耽误了。”
    柏炎顿了顿,忽得上前拥她。
    给太老夫人吓一跳。
    “保重身体,外祖母,我会想你的。”柏炎似是从未开得了口。
    太老夫人也怔了怔,恼道,“尽吓人做什么”
    柏炎笑,“同你亲近些,哪里就吓人了”
    太老夫人嫌弃嘟哝了一句。
    他也未松手。
    苏锦笑笑,见太老夫人缓缓抬臂,“快走快走。”
    临上马车,苏锦朝老太夫人和周氏福了福身。
    太老夫人颔首,周氏也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表婶,一路顺风。”盛妍在周氏怀中,拼命挥手。
    苏锦抿唇,“记得来看我。”
    盛妍也咬唇,“表叔慢走。”
    柏炎看了看她,嘴角勾了勾。
    盛妍还是有些怕他,不怎么上前。
    但对柏炎而言,已是冰雪消融。
    白巧撩起帘栊,车夫放了脚蹬,柏炎扶苏锦上了马车。
    柏远这头也同太老夫人和周氏道别,也往马车这处上,柏炎拦下,“去后面那辆。”
    柏远嘴角抽了抽,但柏炎瞪他,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得去了。
    柏炎知晓某人怕热,马车中尚且能宽一宽,若是柏远在,只怕又得热得无暇自顾。
    等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盛家门口,驶出去很远,柏炎撩起帘栊,还见太老夫人在远远看着,柏炎心中叹了叹,眼中复杂几许。
    临出城门口,苏锦忽然反应过来,“怎么没见柏子涧”
    柏炎眸间滞了滞,淡然道,“他有些事要善后,晚些就来了。”
    苏锦颔首。
    马车内没有旁人,苏锦松了松外袍,青丝高高绾起,露出一丝凉爽惬意。
    玉琢端了早前备好的冰果子上前。
    这一路,都是靠这个消暑。
    苏锦是馋的,看了看,却道,“先不吃了。”
    柏炎低眉笑笑,“这一路回京还要两个月”
    苏锦不知他何意。
    柏炎拿了一枚,直接塞她口中,“回京中让太医看看再说。”
    那便是不拘着她吃了。
    她也实在热极了,又吃了一枚,也不似早前贪嘴。
    柏炎也宽下外袍,目光看向窗外。
    盛家柴房处,柏子涧开门。
    柏誉似是奄奄一息到只剩了一口气,见了柏子涧眼中既是庆幸,又是愤恨。
    柏子涧上前,扯开他口中的布条,亦解开绑住他的绳索。
    “二爷。”柏子涧声音很沉,亦低眉。
    柏誉劫后余生般庆幸,眼中又是怨恨,“我不会感激他的,有一日,他羞辱我的,我会全数还给他。”
    柏子涧噤声,半晌才抬眸,“二爷,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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