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兵行险着一更
    这一夜, 谁都不敢去屋中打扰柏炎。
    许小将军死守黄龙关杀出的一条血路, 朝阳郡老夫人为了护许家拔剑自刎, 哪一件都足以让柏炎理智崩溃
    早前在军中也中过埋伏, 或身陷囹圄,或全军覆没, 即便与死亡失之交臂, 柏子涧和青木都未曾见柏炎哭过。
    但今日,应是许昭和老夫人的接连重创下, 失了理智
    渭城的漫漫长夜,一丝星光都没有。
    柏子涧守在青木房中, 看军医给青木的伤口缝合,上药, 缠上绷带。
    但自始至终,青木一声未哼 ,好似军医折腾的是旁人一般。
    漆黑清冷的夜,连蝉鸣声都没有,苑中寂静的似是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柏子涧环着双臂, 倚在墙角一侧, 也不出声得站了大半宿。
    军医细致, 青木身上的伤痕也多。
    趁着空隙, 柏子涧循着窗外望出去,只见早前侯爷那屋中的灯火未曾熄灭过
    青木伤得极重,军医收拾好他的伤口都快至寅时。
    军医才起药箱告退。
    柏子涧相送。
    阖上门,军医轻声叹道, “伤得这么重,竟然一声都未坑过,老夫军中多少年了,也是见的头一个。”言罢顿了顿,一面叹气一面摇头,“这一路,自己一人是如何回来”
    柏子涧想起早前见青木牵着马,在官邸门口同他说的那句受伤了需要大夫。
    今日已是青木极致。
    柏子涧道了声谢,折回屋中时,只见床榻上的青木已经趴着阖眸。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眉头却是一直都皱紧的。
    在北关镇守的十余日,青木应是一夜都未安心合眼过。
    柏子涧上前,熄了屋中的夜灯。
    自外,悄悄将屋门阖上。
    青木却微微睁眼。
    三月初春,这场倒春寒,似是将人心都凉透了。
    柏子涧折回柏炎屋外,却没有入内,只是瘫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似是眼下,才稍得心中一丝安宁。
    许小将军今日赴死,回眸那个笑意,怕是许久都将在侯爷心中挥散不去。
    北关若失,朝阳郡会有十几万流民。
    在权利面前,失一郡,死多少人,许是都不重要。
    未曾见过前方将士的浴血奋战,便觉为除一人,军中跟着陪葬也都不重要。
    何其寒心
    想起今日被鲜血染红的黄龙关冰原,满目疮痍,似是早前再悲壮苍凉的战役都不如今日的扭曲人心,柏子涧掌心死死攥紧
    这一夜,对侯爷来说,应是最难熬过。
    屋内,柏炎一直坐在桌前,不曾动弹。
    目光盯在桌上的清灯,久久没有移目。
    他想起初见母亲的时候,只知道她是父亲的续玄,是朝阳郡许家的长女,身份显赫,亦是来府中取代他过世娘亲位置的。
    见到父亲同她一处举案齐眉,他会心里不舒服。
    父亲待她严苛,母亲却温和。
    他摔倒的时候,父亲会苛责,母亲会扶起他,替他拭去身上的尘土和灰尘,亦会替他擦眼角的眼泪,轻声问一句,你都不哭的吗
    他也不应声。
    母亲温柔抚上他的头顶,温声道,若是难过便哭出来,日后也是,憋在心中只会越来越难过。
    若是难过便哭出来,憋在心中只会愈加难过柏炎泪如泉涌。
    那时的母亲也不过瑞盈大小,会牵着他的手,亦会抱他,带他在街市中买糖葫芦,捏泥人。
    他生母过世得早,母亲来了府中,他仿佛才不是一个只有父亲的孩子,亦会有人嘘寒问暖,替他想今日当传什么颜色的衣服。
    后来母亲怀孕,生柏远和瑞盈的时候,两天两夜,父亲未曾阖眼。
    他也未曾阖眼,一直坐在苑中。
    他希望她平安,他不想再失去一次母亲。
    柏远和瑞盈平安出生的时候,父亲不让他抱,母亲却让他抱。
    他那时还小,却满目欢喜,“他们好小。”
    母亲温和笑笑,“他们会长大。”
    他亦道,“也好丑”
    他是担心有了小柏远和小瑞盈,母亲便不是他一人的母亲了。
    许氏伸手抚上他额头,“阿炎,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他们日后会以你为榜样”
    他看她。
    许氏轻声道,“母亲也会以你为傲。”
    柏炎已泣不成声。
    三月初,夜间的宁静犹若湖面的平静,被一丝风的涟漪轻易打破。
    柏炎只觉心中如同钝器划过,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父兄过世时,他尚年幼,悲愤在少时来去都快。
    而眼下,母亲的死却来得更加剜心蚀骨
    父亲过世后,母亲不再对他宽厚温和。
    逼他十一二岁上战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看弟弟妹妹在母亲呵护下犹如长在蜜糖罐子里的粉雕玉琢,他们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女,而他
    他与母亲的矛盾日渐严重。
    他开始叛逆,开始不信赖她。
    她说的他都怀疑,她让做的,他也点到为止。
    母亲也开始用府中的暗卫同他周旋。
    一直一来,在平阳侯府的存亡与权力争夺中,他与母亲的关系越渐微妙,相互依存,相互制衡,又此消彼长。
    甚至到后来,只要他在府中呆的时间一长,便会爆发口舌和争吵。
    家中不成器的柏远,性子娇惯的瑞盈,母亲将早前所有的温柔都尽数给了他们二人。
    他嫉妒,亦恨她。
    直至苏锦之事,母子二人之间的敌对达到了顶峰。
    他宁肯辗转征战三年不回府中,亦可在见到柏远四处闯祸时,挥鞭子便打。
    柏远又怕他又敬他。
    但他心中待柏远疏远。
    柏远才是母亲的儿子,再不成器都是,而他在军中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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