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待柳致远

    整个远洲城又会如何看待他和老太太柳王氏

    这些年苏锦在远洲城替柳家攒下的这些名声与人情,旁人都看在眼里,若是苏锦同致远和离了,光那些名声和人情都会将他与老太太给生吞了。

    柳老太爷窝心。

    致远糊涂啊就一个周穆清,将他,将柳家至于何种境地

    眼下,分明还得罪了平阳侯府,他在京中的仕途又当如何

    太多的厉害关系,柳老太爷甚至都来不及细想,但光是想想方才的数条,就知这回柳家受得震荡不轻。就致远这般心性,日后还如何在京中,在朝中混迹

    柳老太爷根本无暇再去想旁事,只是呆坐着,皱着眉间,不断摇头摆手,亦不应老太太柳王氏的话。

    老太太干脆也同柳老太爷一般,一屁股呆坐回椅子上,也不吵,也不闹了,连柳老太爷都无法劝阻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劝阻

    一个儿子,一个儿媳,都有意和离,她一个做母亲的,还能如何

    柳致远捏着手中的和离书,是想开口,却觉喉间被万千藤蔓封住了一般,亦不知晓开口能说什么。

    说和离当下父亲母亲会如何柳家会如何

    这三年他对苏锦的事几乎没有关心过,他回家要休妻也好,和离也好,都是一厢情愿,他甚至不知晓家中是何情形,眼下才会处处捉襟见肘。

    更后怕的是,他忽然意识到,这三年,他连苏锦是个怎样的人都不知晓,父母为何为了她都要与他断绝父子母子关系今日若不是她要主动提和离之事,许是父亲母亲都要与他当场撕破脸也不会让他行休妻和离之举。

    她却,连一个字也未同他说,一个正眼也都未给过他

    这其间,还藏了多少他不知晓的事情

    亦或是,他过往根本就没放心思想知晓的事

    和离是否真同父亲母亲所说,太仓促了他亦未想清楚过后果还未想清楚过父亲母亲和柳家在远洲城,在柳家和王家的亲戚中要承担的压力和非议

    柳致远更后怕的是,他今日竟会迟疑和离之事

    自他进门前,才短短多少时候,他都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大的变化,更不知日后还会有如何

    但说不和离了,那穆清如何

    穆清等了他三年,他亦辜负了她三年,如今他好容易高中,说好的要给她名份,穆清还在京中盼着。高中前,他日日想的不都是高中之后为穆清正名吗

    他分明憎恨苏家,憎恨苏锦,也憎恨她强占了穆清的位置三年,让他亲手做了辜负的愕然,也让他在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不是今日要亲手做个了断吗

    为何此时,他要犹豫

    柳致远捏紧手中的信笺,心一横,眉头一皱,沉声道“按手印吧。”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惊住。

    柳致远咬牙,闭眼咬破手指,在纸上盖了个鲜红的指印。

    “你你”老太太却是近乎气晕,“不活了,不活了,这家都要散了,还让我这个老婆子如何活你如今是越发能耐了,也不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我的话你不听了,薄面你也不看了,更不会管我这个母亲的死活了,你你好得很”

    老太太柳王氏锥心。

    在老太太的哭天抢地声中,柳致远皱着眉头,重重将两页纸笺递到苏锦跟前,目光死死盯着她。

    苏锦却平静接过,眉目间连旁的波动都没有,眸间有淡然从容,只是低头看了看和离书,又才抬眸望向柳老太太时,眼中忽得稍许氤氲“娘亲日后多保重身体,再是喜欢,摸牌九时都不可久坐,晴好之日,多让罗妈妈陪您外出走走”

    老太太噤声,双眸包着眼泪,却一个字都说出去。

    苏锦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氤氲半敛回眸间,又朝老太太柳王氏单独磕了一个头。

    她不会忘记初到柳家时,柳致远冷落,柳老太爷冷眼旁观,只有那个旁人都说脾气不怎么好,也不怎么讲道理的老太太柳王氏笨手笨脚给她炖了第一碗汤,问她可有炖出平城的味道

    那口汤其实全是盐,又烫。

    但老太太满眼期许。

    她莞尔颔首,像

    老太太得意得很,我第一次做,看不出来吧。

    她边笑边点头,便一直记了许久。

    一直记到今日。

    “快快起来”老太太也再顾不得旁的,甚至一侧的儿子与一侧的丈夫,半是哽咽道,“知道了,娘亲知道了娘亲一直都是知道,只是因为有你在”

    苏锦垂眸,心中知晓不能再不舍。遂而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食指尖移至唇畔前,唇齿微启,却被人握住手腕。

    苏锦诧异抬眸,正好与柏炎目光对上。

    他掌心温厚有力,虎口处有层薄茧,稳稳握住她的手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声音清冽而沉稳,却如滴水入湖面般,丝丝涟漪泅开在心际,“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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