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幽林今晚脑子里都是事儿。
    一会儿想着, 是豁出这张老脸去和蠢女老实交代的好。
    一会儿想着, 要不还是每天把蠢女搬来搬去的好。
    一会儿又想着,要实在不成, 他挤到榻上去也不是不行。
    在他伸手抱起林芝兰的那一刻, 她就醒了, 而可怜侯爷他虽武功高强, 却心不在焉, 并没有留意到。当然了, 主要也是因为他把蠢女搬来搬去搬了那么多天都没出岔子, 一时大意了。
    林芝兰娇娇软软带着睡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李幽林做贼心虚, 身子一滞, 手一僵, 第一反应就想把人撂地上,撒腿就跑。
    多年以来, 在战场上遇到的危急时刻数不胜数,碰到的劲敌层出不穷, 可李幽林他从来不曾如此慌乱。
    多亏侯爷他久经沙场,理智瞬间战胜慌乱, 凭着深厚的功力,硬生生把闻声要低下的头给停住,又凭着高强的武艺把手稳住,没把手里的人给丢出去。
    把人送回榻上,老实交代, 承认错误任凭蠢女对他冷嘲热讽,从此在蠢女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还是接着把人抱回床上,看蠢女如何反应再看如何应对兴许蠢女够蠢,随便就能糊弄过去
    心存侥幸,电光火花之间,李幽林凭着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果断,极力保持镇定,快速做了决断。
    他只微微停顿那么一刹那,一张俊脸上面无表情,接着抱着林芝兰到了床边,把人放到床上,又往里挪了挪,自己随后躺下,扯了被子将两个人都盖好。
    随即,宛如无事发生一般,李幽林闭上了眼睛。
    在面对他暂时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的场面,李侯爷选择了装乌龟。
    或者说好听点儿,就是敌不动我不动。
    他想的挺好,想着说不定蠢女实在太蠢,见他没反应,她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做梦,一会儿就接着睡了。
    退一步说,就算蠢女发现了他抱她上床这个事儿,知道不是在做梦,但倘若她稍微聪明那么一点儿的话,也不该声张,下了他的面子。
    再怎么说,他也是她的夫君,抱了抱她又能怎地就算他把她从榻上抱到了床上,那又能怎地
    他手下那么多糙汉子,他要说想抱谁,那都得哭着喊着往上扑
    蠢女她那么蠢,他肯抱她,那都得是他愿意抬举她。
    他李幽林,堂堂一个安国侯,相貌堂堂,武艺高强,想要个女人,那还不是招招手的事情
    但如若蠢女发现了要闹,若是实在要闹,那他大不了再给她一盒金条。倘若一盒不行,那就两盒。
    一个做贼心虚,装痴作傻。
    一个震惊无比,瞠目结舌。
    许久,二人都没出声
    沉默寂静
    林芝兰眨巴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眼睁睁把整个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开始她还有些懵,直到她被李幽林放到床上,看着李幽林扯好了被子,看着李幽林闭上眼睛,她才一个激灵,彻底醒透了。
    她对这个场面震惊不已,万分不解。
    怎的这是,侯爷这是犯病了
    可他不是说,他那夜游症再没犯过吗这怎的还带反复的还是被她给过了病气
    倘若不是犯病,那这事儿该如何解释,才能解释得通
    倘若不是犯病,那还能是侯爷垂涎她的美色对她起了那不可告人之歹心想趁着夜深人静,她酣然入梦之际对她下手而今儿碰巧她醒了,他就给她来个装病
    还有,侯爷他这是第一次把她从榻上抱到床上,还是前面那么多天,都是这狗男人干的
    是不是自己从头到尾,她压根就没得那什么夜游症
    细思极恐极恐
    林芝兰浑身汗毛直竖一双大眼睛瞪得老大,简直就要尖叫出声
    林芝兰死死捂着嘴,身子慢慢往后挪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狗男人他这是要干什么他这是要祸祸她了嘛
    这狗男人要是真想祸祸她,那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儿。那她可真是欲哭无泪,欲死无门
    不不不不会的一定是她想多了
    侯爷他不是那样的人侯爷他玉树临风、他是个好人对,侯爷他是个好人
    林芝兰捂着嘴哆嗦了半天,偷偷打量李幽林,生怕他突然睁眼,翻身上来,兽性大发,禽兽不如
    可打量了半天,发现那狗男人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嗯那还能是她想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侯爷并没想祸祸她真的只是犯了病而已
    在李幽林是有预谋地想祸祸她,还是侯爷只是犯了病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两个可能中,林芝兰强迫自己选择了后者。
    对,可怜侯爷他就是犯了那夜游症,绝对不是垂涎她的美色,对她起了不可告人之心。
    而她自己就是一不小心得了那夜游症,在侯爷好心请了大夫的医治下,她已经渐渐好转了。
    林芝兰故意扭曲就在眼前,一捅即破的事实,给自己编造了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
    对,侯爷他就是犯了病
    林芝兰极力劝服自己不要把事情往坏了想,他和这狗男人还得熬到大皇子登基,之后二人才能和离,她才能远走高飞。
    侯爷他必须得是个好人,不能对她有歹心,她才能安然渡过这漫长的一年多。
    林芝兰很想装聋作哑,可隐隐地在她心里,她已经抓到事情的真相,那就是她那夜游症,就是李侯爷这个狗男人给她弄出来的。
    她就说怎的先前她睡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半夜爬起来往别的地方走。而自打她睡到榻上开始,就往床上爬
    而那狗男人先前百般嫌弃她,动不动把“自重”挂嘴边上,而对她爬他床这么“不自重”的事儿,他却一反常态地每次都很大度,丝毫没有计较
    仔细想想,他可不就是心虚嘛
    真相呼之欲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就是那狗男人害得她连日来心情糟透,还喝了那么多碗药,虽说那药还挺好喝的。
    林芝兰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恨不得不管不顾扑上去对着狗男人连挠带咬,跟他来个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可她看着那五大三粗的大块头,愣是没敢动作。
    冲动是魔鬼
    君子能动口,坚决不动手
    林芝兰在心里口若悬河,舌灿莲花,问候了李侯爷千八百遍,心里稍微平复了一些,慢慢静下心来,冷静思考。
    看破不说破这是林芝兰一贯的作风,大家维持了表面上的脸面,日后好相见。
    不能撕破脸对,坚决不能撕破脸不然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倘若她一时冲动揭穿了他,万一狗男人没了面子,再来个破罐子破摔,干脆也不讲究脸面了,直接禽兽不如,为所欲为了,那她可就惨透了。
    如今那狗男人还愿意装上一装,就说明他还想要点儿面子,想要点儿脸
    要脸好啊要脸就不会对她来强的。
    那这个脸,她林芝兰必须得给侯爷
    林芝兰心思百转千回,费劲巴拉劝了自己半天,算是死死压住自己心中那团怒火,没有不光不顾冲上去来个玉石俱焚。
    但理智上想得挺明白,情感上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一想到自己连日来为了得了那个夜游症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林芝兰简直要怒火中烧,恨不得掐死他个狗男人
    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芝兰黝黑灵动的大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行,侯爷您不是犯病了嘛,您不是能装嘛,来吧,侯爷,是时候飙演技了
    “侯爷侯爷”林芝兰把手从嘴上拿下来,用气声小声叫着李幽林。
    李幽林纹丝不动,如同死了般。
    “侯爷”林芝兰再叫,还拿手捅了捅他。
    依然没反应。
    “侯爷”林芝兰抬脚踹了一脚李幽林。
    李幽林稳如泰山。
    “哎,可怜侯爷,他犯了这夜游症,竟然不自知哎也是够可怜的”林芝兰胳膊肘着床,往前爬了爬,凑到李幽林近前,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小声感叹,无比怜惜。
    李幽林浓密的眉毛微不可见的挑了挑,心里乐了。
    他就说蠢女够蠢吧,虽不是以为在梦中,但竟然以为他犯了夜游症,果然他按兵不动的策略是对的。
    “哎,侯爷这夜游症也不知是轻是重,要不我来替侯爷试试改天莫大夫上门来,也好跟他说说不是。”林芝兰又小声嘚吧几句,语气依然心疼不已。
    林芝兰嘚吧完,狡黠一笑,利落翻身,如同骑树一般,就到了李幽林身上。
    我让你装,有本事你就装到底
    身上软绵绵的一团,李幽林呼吸一滞,蠢女、这是要做什么可是要对他行那不可告人之事
    他李幽林可是个矜持之人,倘若蠢女当真对他下手的话,他是从了她呢还是
    还不待李幽林想明白,林芝兰小嘴一张又开始嘚吧上了。
    “侯爷,如果您睡梦有知,可千万不能怪妾身啊,妾身只是帮您探探病,看您病得有多重罢了。”
    看着双眼紧闭的狗男人,林芝兰眨巴着一双狡黠的眸子,嘴角带着一抹坏笑,伸出两只白嫩的小爪子掐上了李幽林的脖子,用力掐掐掐,掐掐掐
    我让你装,看我掐不死你
    李幽林在心里冷笑,稍微运气,那脖子就如同木头桩子一般硬梆梆,林芝兰掐了半天,连个痕都没掐出来,手还累的直发酸。
    哼俗话说得好,你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林芝兰在心里冷哼,那行,再来
    “哎,侯爷可真是病得不轻呢”林芝兰小嘴一张,娇娇软软又说道。
    林芝兰又伸手揪住李幽林两只大耳朵,扭扭扭、拽拽拽、扯扯扯
    可李幽林依然岿然不动,只是瘫在床上的大手的一根手指微不可见地蜷了蜷。
    “哎,侯爷这样,怕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要不我去端盆水泼一下”林芝兰再次感叹。
    林芝兰在心里冷笑,等我端了水来,看你还装不装。
    林芝兰说完,作势欲起身下地。
    李幽林仿佛睡得不舒服般,突然往床里翻了个身,把林芝兰给翻四仰八叉撂到了床上。
    林芝兰踢蹬着两条小短腿,作势又要起,李幽林状若无意般长臂一伸,搭在林芝兰肩头,把她给按住了。
    林芝兰挣扎无果,只得作罢。
    可心里却越发肯定,狗男人他就是装的。
    林芝兰在心里哼哼,给她等着,狗男人
    林芝兰把李幽林一顿祸害,虽说出了一点儿气,但那被忽悠自己得了夜游症的郁闷,一时却是无法缓解。
    最可气的是,狗男人竟然眼睁睁看她笑话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奈夜已深,这又动弹不得,又不能撕破脸皮,林芝兰只能劝自己来日方长,她一定会找机会把这笔帐给算了。
    林芝兰气鼓鼓,奈何太累,躺着喘了会儿粗气,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李幽林星眸睁开,看着刚刚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蠢女,竟然这么快就安然入睡,心里五味杂陈。
    李幽林磨牙,伸出大手隔空在林芝兰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比划着,又在她脖子上比划了半天。
    他相信,他只需两根手指捏上去,都不需要用劲儿,就那么卡上一卡,她那小细脖就得断。
    李幽林嘴角含着冷笑,这还是头一个敢骑到他身上撒野,还依然喘着气儿的。
    不是他李幽林舍不得,只不过他堂堂一个男的,懒得和一个豆腐般的蠢女计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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