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煦已经恍惚了“这什么啊”
    大东比他还恍惚“金翅大鹏吧。”
    说完他膝盖一软就想跪。
    不是夸张的那种, 大东是真的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跑了个全马, 灵相都飘出去了。他搭着周煦的肩,想缓过那阵劲。
    周煦浑然未觉, 目瞪口呆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这么牛逼”
    关我什么事
    大东刚要反问, 就看到自己手里的傀线不知何时甩了出去,一直延伸到褪去的火海里。于是大东也目瞪口呆了。
    不过头晕的感觉阻碍了他发挥,刚瞪一下,他就干呕了两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你”周煦连忙去扶他,还想叫老毛帮忙, 却见毛也是懵着的。
    “他也吓到了。”周煦告诉大东。他半蹲下来, 看在刚刚金翅大鹏帅炸了的份上,一下一下帮大东捋着背。
    老毛当然不是吓到了, 那翅膀是他放的,他有什么好吓到的。况且他只是背手扫了一道翅影出去, 跟金翅大鹏真正的翅膀相比还是差得远, 毕竟只是虚相。
    可惜这帮没见识的小傻子们并不懂区别, 张口就说金翅大鹏,白瞎了他的良苦用心。
    他懵只是因为没想通他一翅膀下去, 可以让整个笼心松三分,离得近的, 灵相都会不稳。区区一片火海而已, 他家老板为什么突然要出手
    解笼吗谢问现在解不了。
    救人吗那也没必要啊, 这种场面闻时完全可以应付。就算他不动手,这几个人也一定不会出事。
    不过老毛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在火海肆虐过的地方闻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灵相的味道,带着一股浅淡的白梅冷香,若有似无地从某个角落散出来。这对老毛而言再熟悉不过
    正是闻时要找的东西。
    灵物天生对这种气味异常敏感,比如傀,比如这笼里的沈曼怡、李先生还有非生非死的闻时自己。
    但此时的闻时却连这个味道都没嗅到,因为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刚刚那扇翅膀上。
    他死死盯着走廊深处,即便那里已经没有巨翅通体鎏金的虚影了,只剩下一片漆黑和空洞的人语声。
    周煦和大东的交谈顺着走廊传过来,像虚妄模糊的杂音。
    夏樵的声音也不甚清晰,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哥,那真是金翅大鹏”
    他动了一下嘴唇,声音低而干哑“不是。”
    金翅大鹏掀起的风山呼海啸,会让看到的人失明。
    夏樵点了点头,声音更小更模糊了“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那里”
    因为想起了一些事
    他在那扇鎏金巨翅张开的瞬间,忽然想起曾经有一个人,高高地站在他身后,在飓风顺着山脊滚流而下的时候,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那人说“这个可不能看。”
    他在手掌覆盖下说“我想知道金翅大鹏本体什么样。”
    那人说“那就听吧。”
    于是他听到了百里松涛和万鸟齐鸣。
    后辈皆知跟了尘不到最久的那只傀是金翅大鹏,但他们从来不知道真正的金翅大鹏是什么样子,只能想象。
    想象它有什么样的身形、什么颜色的翅膀,想象它翱翔于空会是怎样威风凛凛,然后根据日久经年传下来的流言,去描摹一个大致的模样。
    除了尘不到和金翅大鹏自己,这世间本不该有人见过金翅大鹏真正是什么模样,包括闻时。
    但他看到那扇鎏金翅膀横扫而过的时候,却恍如旧相识。
    他听见夏樵又开了口,说闻到了一股味道,像他身上有过的白梅香。然后他被夏樵拉到了走廊深处,看到大东拎着拖长的傀线坐在地上,老毛和周煦试图把人扶起来。
    周煦的嘴巴开开合合,说着近距离看到那只翅膀的感受,说那风有多烈、鎏金羽毛有多耀眼。说大东因为爆发了一下,灵神不支,所以久久缓不过来。
    还说可惜了,只有一扇翅膀。如果能看到全貌,不知有多震撼。
    而大东只是瞪着眼睛,一边茫然一边点头,然后把傀线慢慢往回收。
    一切都圆得上,顺理成章,挑不出错。
    夏樵他们已经都相信了。
    如果是刚出灵相门、什么都不记得的闻时站在这里,恐怕也会相信。或者说,信与不信对他而言无所谓,本来也都是不相干的人。而刚刚那一瞬,也会在其他人的兴奋和感叹中一揭而过,掀不起涟漪
    可惜他不是。
    他想起过一些往事,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刚巧也借过大东的手,所以看到那根甩出去的傀线,第一反应并不是谁突然潜力爆发。大东就算再怎么潜力爆发,也放不出会让他觉得似曾相识的东西。
    这只是个幌子。
    所以
    除了闻时以外,这笼里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人
    他可以用操傀的方式隔空操控大东,让大东甩出傀线却一无所觉。他的傀有金翅大鹏的影子,不是根据流言想象描摹的,而是真正的金翅大鹏,连闻时都觉得熟悉。
    他会的东西、懂的东西,可能在这里所有人之上。所以他不会焦急慌张,也很少感到意外和惊诧。
    他不喜欢扎在人群中,总是远远地站在拥挤之外,听着、看着。只关键时刻提点几句,甚至出手帮点忙,却从不会留下确切的痕迹,就连闻时都没法捉住什么。
    能做到这样的,从过去到现在,闻时只知道一个,也只认识一个
    尘不到。
    这个人,他该叫一声师父的。但不论是零星的记忆里还是有限的梦境里,他好像没有叫过对方师父。
    从来都是尘不到。
    以至于他想起这三个字的时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乍然而起,远比他以为的要来势汹汹。
    就像他第一次触碰到谢问那满身的业障,周围瞬间变得空茫一片,如同松云山顶深夜旷久的寂静。
    他在寂静里生出一种没来由的难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谢问有时说话会带着似是而非的语气。那些语气常常让他觉得微妙又奇怪。
    现在想来,恐怕是无心之下的习惯和疏漏。
    红尘故人旧相识,重逢却不知。
    因为一个已经忘了,而另一个不打算说。
    可是,为什么不说
    夏樵跟周煦正在争论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一个墙角地板闻了个遍也找不到源头,另一个死活闻不到。
    不止周煦,大东、孙思奇他们也直摇头。弄得夏樵有点急,生怕跟他哥的灵相有关,却因为疏忽而错过了。
    这事不方便跟别人多说,只能找闻时。夏樵遍寻无果,匆匆跑回来,却发现闻时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他个子很高,即便低着头也有种挺拔孤直的感觉。
    夏樵莫名有种不敢惊扰的感觉。他迟疑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走近,就见他哥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
    夏樵手里有一盏蜡烛灯,闻时转头的时候,光划过了他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的眼底居然一片红。
    夏樵惊住了,大气不敢出。只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
    走廊的另一头,谢问远远地站在那里,旁边是已经醒了的沈曼怡和李先生,他们身上有漫天黑雾,交织弥漫。
    隔着长廊和雾气,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夏樵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只看到他哥的眼睛在蜡烛灯映照下,半掩阴影半掩着光。刚刚那一瞬间的红仿佛只是角度问题,或者仅仅是他的错觉。
    黯色的光照着闻时的半边侧脸,显得他唇色很淡,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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