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只觉指尖皆萦绕着熟悉的腥味,只是夜深,一时看不清楚颜色。
    想一向眼睛最利,尽管是这么漆黑的环境,她都能够清楚看到、甚至嗅到那是血。
    刚才被吊在船舱上的,是人。
    在场的所有人,谁不是在战场上浴血走来因为对血的敏感,只是那么一瞬间,大家心里都弄清楚了现况,只是一时都不敢抬头,不敢与那未知生死的“人”相认。
    只有银时恢复得最快,他往上一看,只见那人穿着一袭熟悉的红衣,脚穿长靴,靴尖甚至仍在滴着鲜红的血。那人被麻绳系着腰部,因而上半身无力地微微弯着,令人无法看清他的脸,可是那头微卷的短发,仍是让众人一下子便清楚那人的身分。
    想与桂愕然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动弹不得,血液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涷成了冰,令人浑身发麻。看着昔日的战友被吊在眼前,此情此景,仿如许多年前那血肉横飞的一夜,甚至这一幕似乎跟江户城外那如噩梦般的画面隐隐重合起来
    “辰马”桂看着那滴着血的身躯,目眦欲裂。
    被人用绳吊在旗杆上的,正是阪本辰马。
    想气得浑身发抖,手提着剑,箭步上前,想斩断绳索救下阪本。来岛左手一挥,突然一群持着剑的人如潮水般从暗角涌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众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桂转身想要帮想脱身,不料只是这么一刻,他身边亦已涌出一群人知来历的天人,正桀桀笑着,向他与银时的方向步步迫近
    桂见状,火速持剑后退,与银时默契地背贴着背,作戒备状态。
    这时包围着想的一群武士首先按捺不住,提剑上前。想一心只想着把同伴救回,眼神如冰,手上的剑却如闪电般横扫,众人未看清她的身影,半空已顿时爆发出朵朵血花。站在最前面的数人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她却眼睛都不贬,便转身精确地捉住从另一个武士的手,那人吓了一跳,甫退后一步,手已响起“喀”的一声,手中的剑也就此脱手,落到想的手上。
    一名武士看到同伴受伤,举剑怒骂,“你这混蛋受死吧”剑便向想的左肩劈去
    只是银光一闪,想的剑已刺伤了对方的左肩,剑划破了他的衣服,发出“吱啦”一声。那人应声倒下,紧接着胸口便被一长靴踩上,他张眼看去,只见少女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冷声道,“你们的总督没有告诉你吗我不是甚么混蛋”
    “我是鬼兵队副总督,是你们这些喽啰的老大。”
    然后“喀”的一声,把那人的肋骨踩断。
    那人痛得脸色青白,可是比起痛楚,更多的是畏惧
    虽然在夜间无法看清,但他那一刻,确感觉自己看到了在战场上伪情杀戮的鬼姬。刚才那一刻,那看起来无害的少女,说不定只是一个错觉,才让他如此口出狂言曾几何时,这个人是在攘夷战争中战功赫赫之人,或许她已不再攘夷多年,可是攘夷志士间谁不曾听过这些人的传说那个曾以一己之力进入江户城刺杀将军的戮杀姬,在他们这些人之间一直都是传说,甚至几十年后,对这些久远事情有那么一星半点了解的人,甚至得意扬扬地在人群中宣扬过,自己曾在战争时期跟戮杀姬交过手。这个如恶鬼一般的女
    人,长得跟天人没甚么两样,有长长的獠牙、尖尖的手指
    而恶鬼,马上要杀了自己
    那人猛地紧闭双目,既畏惧,又觉得自己应该认命,等待少女的剑刺穿自己的胸膛。
    但没有。
    久久未能等到那令人恐惧的冰冷刺穿自己的心胸,这让他有了一些信心,让他有勇气小心翼翼地睁开一下眼睛,看看情况。只见那张冷洌如冰的脸已经背过自己,重新昂首看向船的最顶端。四周本来已进行得如火如茶的杀戮也仿佛被一不知名的手按下了静止键,那一刻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于那个身穿紫色浴衣的男子身上。
    银时后退数步,把系在旗杆边的麻绳砍断。阪本的身体如同一块烂布般,顺着已断开的绳索滑落下来。桂紧接着跑上前,小心地扶着他,只见阪本红色的外套已被血完全浸湿,变得沉甸甸的,但流了许多温热鲜红的血,他的脸却异常的冰冷与苍白。他尚未断气,这让桂庆幸不已,但仍然心悸于刚才那一幕如同昔日松阳的头颅被悬在城墙上的那刻一般,令人绝望得几欲窒息。
    “晋助。”想的声音在此时幽幽响起,亚麻色的双眸对上了他平静无澜的双眼。
    高杉欲手刃阪本,可此刻却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事实上自松阳去世,他沉沦于地狱以后,他便一直如此,如同枯萎的花朵般,冷眼看着其他娇妍盛放的同伴各自灿烂,而他自己则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独自舔舐伤口,他不向任何人求救,也不愿意再走出令他彻底失去生机的阴暗之中。他只是一直在埋怨,一直在怨恨,一直在痛诉为甚么这个世界要剥夺他的阳光,让他永远堕落于此处
    “哼哼哼哼”高杉微低着头,微长的刘海在他额前形成了一片浅浅的阴影。他如同一个怕冷的孩子般,将手套进衣服中,如同失群的小兽,因过于恐惧而忍不住环抱自己,“想,没有必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早就应该猜到的,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有毁灭这个世界,才可以勉强平息我这十多年来的痛苦”
    “是吗”想如同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慢慢地走向前,平静地说,“晋助,你再也不是松阳老师的爱徒了。”
    高杉浑身一震,他忍不住冷笑,“没有松阳老师的世界,徒留爱徒之名又有何用”
    “吾若以犯人之身死,必留一继吾之士也你还记得这番话吗”
    银时与桂静默地听着,一时无言。
    想用剑指向高杉,平静地说,“松阳老师曾对我说,他这辈子最自豪的事,并不是曾在年少时成功爬上天人的黑船,也不是他曾被幕府赏识,更不会是因为他以身报效国家而是他曾经养育过我们四人,因为只有我们四人,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延续,只有我们存活于世界,他的思想才会继续留在这片土地才能够,代替他见证这个国家的黎明”
    “那么你呢”
    晋助,你不再是松阳老师的爱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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