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山色掩映天,夏末秋初正是洞庭湖风貌的全盛时节。不过对彦佑而言,这些早已失了新鲜。他从淮梧都城风尘仆仆赶到此地,风波影动皆未入眼,便化作流光扎进湖中。
    湖底是另一番光景。
    洞庭水深,天光几乎透不进来,周遭的暗色显得尤为厚重。彦佑脚下是条带着台阶的曲径,路旁,每隔数十步便有座低矮的石灯。他信手一挥,往里注入灵力将其点亮。湖底白砂中嵌着的碎琉璃和明珠被这幽幽荧光一照,闪烁生辉起来,顿时使得整条小径变得灿若星河。彦佑走过的地方,它们又逐片逐片地悄然寂灭,复归于无明
    他没有回头。越是靠近目的地,他的步子就越发缓慢,也越是显得心事重重。
    随着景色几度变换,静谧的氛围愈发深了。这个地区生灵本就稀少,开始时还会有零星几个灵智未开的水族在头顶掠过;直至小路戛然而止,全部灯火均已睡去,周遭的最后一丝活气亦被徒然抽离。出现在彦佑面前的是一座朴素、暗沉的地宫。宫门高而宽,左右各挂长明灯一盏,恰映照出门上悬着的暗红色牌匾,上书“云梦泽”。
    无论多少次,彦佑总也无法习惯这样的场景。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只为同徒然升起的窒息感斗争。最后,他狠狠地深呼吸了几口气,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廊道深处隐隐传来簌离的骂声,夹杂着孩童的啼哭,是义弟鲤儿。彦佑不由自主地因为这种病态的热闹而放松,但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随着火神旭凤在凡间历劫的年数渐长,簌离的耐心已逐渐耗尽凡人孱弱,历劫乃是刺杀旭凤以报天后夺子之仇的大好时机,然而凡人的寿命过于短暂,机不待人。急躁让她的癔症日渐加剧,如今,几乎是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催她癫狂。
    这样想着,彦佑加快脚步直奔地宫最深处而去。在走廊的尽头是玉石铺就的台阶,他拾级而上。拨开珠帘的霎那,一只玉石杯盏在他脚边应声而碎。
    见到彦佑,鲤儿哭得更大声了。
    他还不到五百岁,人形只能维持凡间六、七岁小儿的模样。此刻,他的白衣下摆和袖口沾满了泥点,脸上则有好几块瘀青。最严重的是额顶,那里一道不长的伤口正汩汩地流血。
    但簌离却已看不见这些。因为情绪激动,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彦佑,反而是被鲤儿的哭闹进一步激怒了,抄起几案上的镇纸就朝他砸去。
    “恩主,您这是做什么“彦佑忙施术将那镇纸拂开,上前道“鲤儿还小,难免犯错,还需慢慢教导,请恩主原谅他一回”
    “你以为我没有教过他吗”簌离怒道“我供他吃、供他穿,给他修炼最好的法术,让他做条体面的鲤鱼,他却每每趁我闭关溜去外面泥潭里打滚,找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如果我今天不提前出关,你是不是准备一直骗我我最恨别人骗我“她抬手指着鲤儿,说着又恨铁不成钢地想要上前打骂。
    彦佑也顾不得那许多,冲到鲤儿身前将其护住。只听鲤儿哭道“彦,彦佑哥哥,鲤儿错了但这里好黑、好冷娘亲和哥哥都不在的时候,鲤儿实在太害怕了”
    彦佑还未回答,簌离却徒然色变,踉跄了两部走到鲤儿面前,猛地将他抱在怀里“娘亲也没有办法,鲤儿,娘亲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你答应娘亲,以后再也不要出云梦泽了,也不要再去见外面的人,好不好快答应娘亲答应娘亲”由于簌离喜着红衣,从彦佑的角度看去,仿佛一团迷离的火焰在鲤儿身上燃烧。
    见鲤儿面露惧色,彦佑唯恐他再刺激到簌离,忙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紧拽住鲤儿的手慢慢抽开“恩主,鲤儿已经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彦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向您禀告,先让鲤儿退下吧。”
    “可是关于火神的”簌离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彦佑将鲤儿向房间外轻轻推了一把,看他离开,回身禀道“是的。三日后火神的军队将路经安远关,他在凡间的政敌已计划设兵埋伏,以箭、弩偷袭之。届时彦佑会混迹在他们中间,择一人施傀儡术操控,借机用灭灵箭射杀火神。”
    “彦佑,我的好孩子,”簌离听了大喜,破涕为笑道“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定不轻饶你,知道吗”她一边说着这样的威胁之语,一边温柔地用涂了丹蔻的手指轻抚着彦佑的脸颊,目露慈爱。
    这样的动作使得彦佑想起“自己也曾同鲤儿一样”的事实。小时候,他也曾被叫做“鲤儿”两个鲤儿,享受着同样虚幻的宠爱,也是同一个人的替代品。
    他不动声色地借着作揖向后一退,苦笑道“彦佑必将竭尽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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