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他可以远远地望见自己的姑父举着竹笤帚,耐心清扫门前落英。
    突然,那里闪过一道耀眼的红光。
    明流用手背揉了揉眼,定睛看去,发觉一个全身红彤彤的古怪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姑父的身旁。姑父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犹自沉浸在打扫王陵的工作中。
    有一瞬间,明流想要喊住姑父。但他刚要张口,思及自己的异常之处,生怕姑父与姑母就此对他心生厌恶,便又迟疑了。而就在这迟疑的霎那,只见那红衣人单手往姑父的身体里一抓,竟硬生生地又抓出一个姑父的影子来
    而那人提着影子,很快再次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了天际。
    姑父的身体软倒在地上。明流撒腿奔下山坡,一路上拼了命地叫喊如果是之前的姑父,定会因为他一口气说出那样多的话而惊喜万分吧
    只是他再也没有醒来。
    旭凤会如此心急火燎地召回燎原君,并非事出无因。敏锐如他,在回到天界的第一天,便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势并不容乐观。
    首先是九霄云殿之上。
    他被迫压下对凡间诸事的回忆,狠狠承受了一波来自天帝的怒火。过程中,天后荼姚被天帝强硬地屏退了。在场的润玉试图劝阻而收效甚微,最终旭凤被天帝勒令闭门思过。
    离开九霄云殿时,旭凤原想在阶前等待润玉,向其问询天帝言语间所提到的“婚约因守孝之故向后推延三年”一事。但一直等到紫方云宫的仙娥寻来,他都没有等到润玉步出殿中。
    另一份烦恼来自他的母后。
    乍见天后将精卫带在身边,又对她和颜悦色,旭凤的心头徒然咯噔了一下。待他察觉一旁的穗禾频频朝他投以委屈的目光,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无匹,正准备寻个借口去找锦觅,却从天后那里获悉了她受封花神,回到花界的消息。
    “你大可以去花界找她,”荼姚先是遣走了不情不愿的穗禾,让她先行回翼渺洲处理鸟族事务,随后说道“不过,此番你私下凡界,你父帝很是恼火,将八方天兵的兵权暂时移交至夜神手上。你若下花界,我倒想看看,这南北天门的天兵是拦你,还是不拦你”
    直至这时,旭凤方才知晓自己不在的十几年中,都是由兄长润玉,而非天帝亲自处理天界兵务。
    事实上,早在回到天界前往九霄云殿的路上,他便已经意识到不论是南天门的守门天兵、九霄云殿的殿前侍卫,还是满天界游走的巡逻兵,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就仿佛他是昨天离开的一样。这种认知使他产生了些微不适平生第一次地,他好像变成了某种可有可无的角色,谁都可以替代。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劳母神挂心,我自会去找润玉说清楚。”旭凤说。
    “哈哈,说清楚说你觊觎锦觅,叫他取消婚约给你让位”荼姚冷笑道“那我今日也跟你说清楚就算润玉不娶锦觅,我也绝不会允许你娶她”
    “母神这究竟是为何”旭凤急切道“从前您嫌弃锦觅身份低微、灵力低下,如今她贵为水神长女,又是花神,灵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就凭她是梓芬的女儿”荼姚打断他道“旭凤,自你出生起,我便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一样一样捧到你面前,所以你不知道,在你出生之前,我是如何差点被梓芬逼上绝路当初我忍了那么久,才终于将那只妖精除去,怀上了你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却口口声声要娶她的女儿,扎我的眼,刺我的心,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
    “儿臣知晓母神的不易。可纵使先花神有再大过错,锦觅是无辜的况且她与儿臣在凡间已有夫妻缘分,母神又为何要拆散我们呢”
    听他提到凡间之事,荼姚的怒气已然达到顶峰,当场将手边杯盏砸出“看来此番凡间历练,你毫无寸进精卫火神累了,送他回栖梧宫,静心修养。天帝一日不下赦令,就一日不能踏出宫门半步”
    “是。”精卫拱手道“火神殿下,请。”
    “不必相送,我自己会走。”旭凤绷着面孔避开精卫的手,离开了紫方云宫。
    回到栖梧宫后,他差使了听、飞絮备下制符所用的纸张与墨水,接连修书数封,化成符鸟飞向花界。其上设下禁制,使之唯有锦觅本人方能打开。但不知怎地,符鸟放飞后就如石沉大海,接连十数日过去,竟无一封回信。
    了听、飞絮灵力低微,不足以进入花界水境结界。旭凤本人又碍于天帝之令无法踏出栖梧宫无可奈何之下,恰逢月老循着他归来的消息登门造访,旭凤便嘱托月老亲下凡间,将心腹燎原君带回天界。
    祸福无门,唯人所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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