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天隆宠是没有了,但求能保住一条小命吧。
    元墨点点头。
    脑袋像是有几百斤重,每次一点下去,好像就要抬不起来似的。
    打起精神来,阿墨。
    她对自己说。
    看,你的心愿实现了,你马上就可以回到红馆啦。
    而且和姜九怀说得清清楚楚的,比起有朝一日被他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然后被厌弃,还不如这样顺顺利利分开呢。
    多好啊
    你可以过回从前的日子啦。
    可是心好像听不到这些声音,它像是被灌了铅,变得又冷,又硬,还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屋子完全保留了元墨离去时的模样,只是那一箱又一箱的古玩却不见了。
    小七告诉她,在她成为“谋害家主的凶手”的那段日子里,东西被姜长信充了公。
    小七原担心,以元墨的贪财如命,会心疼得痛哭流涕,但元墨没有,她就好像没发现那东西消失了似的,只吩咐小七准备热水。
    小七乖乖地去准备了一大桶热水,以及,水面上泡着的一大片玫瑰花瓣。
    元墨“”
    想告诉小七她真的不喜欢这玩意儿,转念又一想,罢了,都要走了,小七估计也不再给她准备了。
    元墨泡在浴桶里,无聊地一片一片把花瓣捞出来。
    香气已经化在了水里,郁郁清甜。
    忽然就想到了在府衙的那一晚,她放走了白一,姜九怀把她从地牢抱出来,她泡在热水里,他递给她一包袱花瓣。
    回忆到此为止,被她猛然掐断。
    她整个人沉进水底。
    “笃笃”,门上两下轻响,大约小七又给她送什么东西来了。
    “还没好,等会儿。”她有气无力地应着,半晌才披衣披起来,开门一看,暮色已经降临,一道修长人影立在淡淡月光下,回过头来,一张脸宛如美玉无瑕。
    姜九怀
    完了,他来找她算账了
    元墨有一个冲动逃之夭夭,缩回屋里,关上房门,最好拿桌子把门抵上。
    全身每一寸地方都在一刹那之间紧张了起来,双手好像成了凭空多出来的,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她下意识拢了拢衣领,其实衣裳穿得好好的,全用不着去拢。
    江南初春的月色可真温柔啊,是一种浅白的、泛着微粉的色泽,雾气一样缓缓地洒落,在姜九怀周身都笼上了一层雾蒙蒙的光辉。
    元墨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在他面前抬起头。
    连声音都显得畏畏缩缩“家主大人”
    “去披件斗篷。”姜九怀淡淡道,又加上一句,“要大毛的。”
    这时节已经转暖了,原用不上大毛斗篷,但家主大人既然说要披,元墨自然得披着,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和家主大人对着干。
    “跟我来。”
    姜九怀说着,转身就走。
    元墨举步跟上。
    越走越觉得不对,这是去地牢的路。
    元墨站住脚。
    姜九怀回头“还不跟上”
    元墨哭丧着脸“阿九,就算我没有功劳苦劳吧,我好歹抓了那么多条鱼,给你做了那么多鱼鲙,我还给你缝了兔毛毯子呢”
    姜九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旋即压住了,淡淡道“进不进”
    “先说好,在里面关两天可以,但不许用刑”
    元墨哆哆嗦嗦地说着,还没说完,便给姜九怀一把揽住了肩,拉了进去,“再啰嗦,当真就要关你了”
    沿着石阶一级级往下,阴寒之气越来越重,元墨忍不住拢紧了斗篷。
    好冷。
    不过心里倒是一松,姜九怀既然会担心她冷着,自然就不会对她下手了。
    平公公和封青等在里面,最深处的牢房里,元墨看到了姜长信。
    姜长信身上穿着团花锦袍,虽不是团龙衮服,但也有几分相像了,一改往日身披鹤氅的清逸模样。
    今天原本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天,却生生从云端被打入地狱。
    姜长信头发披散,脸颊带着血,扣住手脚的锁链被挣得咣啷作响,他死死盯着姜九怀。
    姜九怀也看着他。
    松油火把猎猎作响,火光不住晃动。
    良久,姜九怀开口道“三伯。”
    “哈哈哈哈哈”姜长信抽搐般地笑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当年就不该留下你,当年就该让你和他们一起去死”
    “你不会。当初若是没有我,家主之位会落在姜其昀身上,你没有半点指望。”姜九怀声音轻飘飘地,脸上也没什么怒意,仿佛说的都是旁人的事。
    牢房四壁皆是刑具,姜九怀抽出一把刀,刀刃薄而锋利,搁在了姜长信的脖颈上,刀锋在上面轻易印出一道细长的红丝,姜九怀的声音低沉悦耳“三伯,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大好,有几句话要问你,若是你肯好好答,我会让你少吃点苦头。”
    姜长信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恐惧。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姜九怀疯起来是什么模样,他亲手养成的一头凶兽,此时把獠牙抵在了他的咽喉。
    姜九怀慢慢问“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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