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
    我从门廊的方向冲进了屋子里,那扇木门在我的身后合拢那与魔杖交织着的毒蛇像是在我的大脑之中回旋放大,最终变成了一行血淋淋的“当心”
    回旋楼梯在我的脚下嘎吱响动着,海因里希悬挂的风铃随着我的步伐响动叮当作响的声音之中,我冲上了那间木屋的二楼。
    与86号没有任何区别,这间屋子的二楼是一个平台。月光从圆形的窗户里面洒落下来,分出一道惨白的光。顺着那惨白的光影看去,在那远离光源的角落放着一张床垫,那上面潦草地丢着几个枕头与一张勉强称得上是被褥的毛毯,除此之外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
    海因里希不见了。
    那个金头发的,前一秒还笑着吟诵雪莱诗歌的快活年轻人不见了,只有一张近乎称不上床铺的简易的休息之处,那上面隐隐的脱落的几根金发告诉我这里确切有人居住。
    他去哪了
    我顺着那月光切割出的光明朝着床铺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走去,却只嗅得到海因里希身上独有的古龙水的气味却也只是浅浅淡淡,什么也没有了。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他不见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夜间的温度似是要跌破零点。
    我转身从那回旋的阶梯上往下,回到了会客厅里惨白的月光如水一般从窗户之间涌入,照在地上散乱的纸张与书籍上。我看不清那些羊皮纸上的文字,却能看见大片大片渗透到背面的黑色墨水字。偶尔有一两页,却写着我读不懂的文字。
    那巨大的书柜不知为何被全然推开,上面的书籍大多散落下来,东倒西歪地躺在书架上。唯有那一栏,君主论与那张画像依旧挺立,画中的人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睥睨一切。
    而在惨白的月光之下,书柜背后的墙壁已然完全展露出来这面墙有着整间屋子唯一明亮的色彩,猩红的墙纸上一棵黑色的树无声地向四周伸展着枝丫。
    在距离我最近的位置上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头像,与画像上的女人如出一辙。在她的头像之下我看见一行花体字,正在无声地蔓延。
    “弗里德里希玛格丽特冯沃尔夫”
    而那枝丫的两侧,海因里希与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的头像静默着,同样有字迹在他们的头像下方延伸。
    在家族树的正中央,那个图标所在的位置上我看见了几行我无法读懂的文字,正如那散落在地上的纸一样令我一头雾水。
    为什么我的父亲会将徽章寄给我
    我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线,缠绕着,像是那条蛇与魔杖一样相互交织,怎么也分不开。
    像是酒醒,亦像是大梦初醒我站在这间不大的房屋之中浑身发颤。过去的时间仿佛是甜腻的棉花糖,却在此时此刻被人猛烈地撕扯开来,流出黏稠的浓浆苦得发涩。
    我错过太多东西了。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发颤,促使着我转身,大步走出了这间只有银色月光照射的小屋之中。
    远处的风车仍在旋转,探照灯平静地扫过草丛。蝉鸣与水波依旧萦绕在我的耳畔,那些远处的树木却像是无数可怖的黑影匍匐在地,随时都会像我扑来,咬断我的咽喉。
    我得回伦敦去。
    红酒的气味与室内独有的温暖在我推开房门的瞬间迎接了我,唱片机上黑胶唱片播到最后的滋滋声像是壁炉里燃烧的碳火。乔治韦斯莱躺在沙发上,红发在枕头上散落开来。
    他的呼吸均匀,胸膛在衬衣的包裹下微微起伏着。
    “乔治,”我轻声在他耳边念着他的名字。“乔治”
    他并没有醒过来,呼吸之中红酒的气味浓重。
    该死的。那瓶红酒不该存在
    我恼火地这般想着,却也不想往他的脸上洒水这般粗暴地将他喊醒如果他醒了那还好,如若没有醒来,我想我还得帮他擦干脸上的水。
    当下能做的,大概只有等待天明了。
    除去那个圣诞假期到来之前的夜晚,在格里莫广场12号喝着黄油啤酒等待的那个夜晚,我从未见过哪个晚上如此难熬。
    行李被我尽数塞进了行李箱里,只装满了一小箱。乔治的衣物也被我认真收拾进了他的箱子里,并靠着我的行李箱立好。那枚安静地躺在书架上的徽章被我贴身放进口袋之中,贴着我的皮肤。
    我盯着窗外那一望无际的黑暗,看着那黑暗一点一点地散去,变得浅淡,直到鱼肚白在天空边缘出现。
    疲惫没法攻占我的身心,我从未如此清醒。
    我拎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回到了不大的客厅之中。前一晚上的红酒瓶还放在桌上,海因里希带来的cd与书籍散落满地。那本雪莱的诗集被倒扣在地上,像极了前一天晚上它的主人倒下去的那一幕。
    海因里希是真实存在的人吗,还是他只存在于我的想像里,与我读过的那些麻瓜小说里的角色一样是不存在的人
    我站在原地,目光呆愣地凝望着那本书,直到我听见细小的呻吟在我的耳畔轻声响起。我侧过头去,躺在沙发上的乔治似乎正在悠悠转醒。
    “乔治”
    我大步走到他的身侧,正巧对上了他那双带着醉宿后迷茫情绪的双眼。
    “早啊弗洛”片刻后他坐起身来,一只手扶着额头。“嘶,该死的酒,不该喝那么多的是不是你起得真早。”
    我转身为他接来一杯水,望着他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乔治,”我再次开了口,正喝着水的人嗯了一声。“我要回伦敦。”
    他猛的扭过头来看我,迷茫从他的眼睛里散去,取代而之的是颇为震惊的情绪。
    “什么”
    “我要回伦敦,我必须去见我的父亲。”我回答道,声音下沉。“乔治,海因里希家里的墙上有当初我父亲寄给我的徽章上的图案。”
    他看上去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你没有问那个伪君子那是什么图案吗”半晌他这么询问道。
    “如果他我不知道,如果他没有消失的话或许我会问的。”我烦躁起来,从口袋里面取出了那个徽章。“乔治,我必须要知道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有这个徽章。”
    我很想向他描述那堵猩红的墙,那黑色的树是如何延伸出人名与头像的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只是平静地与他四目相对,仅此而已。
    “等着我。”
    他这么说完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了身子,有些晃晃悠悠地踩上楼梯,往地下室走去了。
    那些虚假的,却包裹着我整整两个月的外衣被撕破了,无边的黑暗正重新向我涌回。那个雨夜,被魔咒击中后钻心般的疼痛,在烈火中消失的卡萨南街223号每一项都让我寒颤。
    该醒过来了。
    我转身走向灶台边上,那擦得相当干净的桌台上似乎还在微微泛着光冰箱里还有食物,甚至还塞着满满一抽屉的冰淇淋。
    水声从楼下的浴室里面响起来,刺激着我回过神来。我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快点离开,快点回到伦敦,回到我应当去的地方。
    窗外的天完全亮了起来,火红的朝霞撕裂了天边平淡无味的白色而后阳光突破重围,重新落在了这片草地与我们的房子上。
    要不了多久,小镇上的人就会重新开始活动天气也会再次炎热起来。就像这几个月来的每一天一样平静无波,像是背后的湖水一样翻不起波浪。
    楼下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我听乔治的脚步声踏上了楼梯,转入了我所在的厨房里。
    他大概是急匆匆地洗漱完毕,冲走了身上的酒气还有细密的水珠从他的发尖滑落,滴上他的衣领。他毫不在乎地伸手将头发往后一捋,开始着手把自己的衣袖翻下来。
    “你想吃早餐吗”我伸手帮他将衣领翻下来,又仔细为他抚平上面的褶皱。一股肥皂独有的香气钻入我的鼻尖,有水珠落在了我的手上。
    “忘记早餐吧。”他说着,大概是俯下了身。一个亲吻落在了我的发间。“准备好了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我抬起头望着他,手还放在先前为他抚平褶皱的地方。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再次与我四目相对。
    “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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