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荷花池的湖心亭里,和香葶有说有笑的纳着鞋底。
    那时他有多羡慕,此时便有多期待
    他终于,也能得到他年少时曾暗中羡慕向往过的东西了。
    哪怕,只是她纳的一双鞋。
    林余娇纤细娇嫩的手指因纳了一日的鞋底而变得红通通的,瞧得香葶又心疼得不得了,拉着她在灯下抹了许多香膏。
    主仆二人正在涂着香膏,香苈回来了,神色颇有些复杂。
    林余娇淡淡瞧了她一眼,问道“怎的去领银丝炭去了这么久”
    香苈早已想好了答案,正要回答,却被林余娇截断了话语。
    “可饿着了快下去吃些东西吧,给你留了饭。”林余娇眉眼温柔精致,说着宽厚体恤的话,并无半点责怪。
    香苈咬了咬唇,垂眸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抬起眼来,固执认真地看着林余娇,坚定的说道“姑娘,你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愿意将府中的情形都告诉你。”
    “哦”林余娇似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抿唇浅笑道,“你若是愿意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那你便坐着说吧。”
    香苈垂首道“奴婢不敢,站着说便是了太子殿下养在悦园的那位女子姓甚名谁,奴婢不知,但她是太子殿下回京华后第二年带回来的,如今算来,也快五六年了。”
    香苈换了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那女子的容貌,奴婢也未曾见过,但她很是得太子殿下宠爱”
    香苈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林余娇,似乎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出口。
    林余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杏儿眼清凌凌望过来,淡声道“你接着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香苈放了心,咬咬牙说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在府外养了许多人,但带进府里的,就只如今悦园的那一位,且太子殿下每逢初一十五,都会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去宠幸悦园那位女子,是以奴婢才说,她很是得太子殿下的宠爱。”
    “当然,如今姑娘您夜夜都得殿下宠幸,恩荣更甚悦园那位,所以何必在意她呢”香苈仿佛以为林余娇心里拈酸吃醋不痛快,所以劝了她一句。
    林余娇罕见地顿了顿,抬眸望了望窗牖外的皎皎明月盘,圆得跟画出来的一般,清澈空灵,让人有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她呼了一口气,状似幽幽道“今儿似乎正好是十五了。”
    顾庭他会去悦园
    香苈也跟着侧眸看了看天边挂着的那轮圆月,小声安慰道“姑娘别愁,殿下初一那日不也没去悦园么或许殿下早就忘了悦园那位是谁了,今晚也会来看姑娘的。”
    林余娇勉强回想了一下,不大记得这个月的初一那日发生了什么。
    但她是上个月月底进的太子府,自那以后,夜夜荒唐,除了她生病的那几日,顾庭是没有一晚放过了她的。
    她垂下眼,指尖在袖口的菱花暗纹抚过,神色莫测。
    香苈一时拿不准主意,又补充了一句,“奴婢听说,悦园那个女人,最近可是夜夜都在哭呢,眼睛都快哭瞎了。唉,也是,没了殿下的宠爱,她在太子府就什么都不是了,怎么可能不伤心绝望呢”
    林余娇指尖轻颤,心里头的滋味越发复杂翻涌起来。
    悦园的那个女人可是会在怪她
    顾庭当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林余娇清澈的杏眸眼底染上几抹瞧不起顾庭的冷讽。
    这么多年的情意时光,他转身便忘,沉浸在温柔乡中,从未见他有过对悦园那位女人的半分愧疚自责。
    甚至这些日子以来,林余娇从来就没看到他流露出想起过那个女人的神色。
    果真是凉薄无情得很。
    林余娇光是想着,便觉得那股子寒意从心尖沁到了四肢百骸之中。
    忽然,传来了顾庭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透过精致的珍珠帘子,落进她的耳朵里。
    “你们都下去吧。”顾庭的嗓音也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屏退了香葶香苈,只剩下林余娇轻浅的呼吸声。
    顾庭望过来,一双黑瞳无甚表情,轧得林余娇心底愈发透凉。
    “林姑娘可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顾庭平日里都唤她林姑娘,显得疏离有度,可偏偏在床榻上时要哑声唤她娇娇儿,又完全似是在欲盖弥彰了。
    林余娇微垂螓首,咬唇道“今儿是十五”
    是你应该去悦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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