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是他亲手熬了一场的份儿上,她还是硬着头皮一滴不剩地喝了。

    她把药碗还给他“多谢。”

    萧六郎淡道“举手之劳。”

    顾娇看着他的背影,莞尔道“我是说,你昨晚替我上药的事。”

    萧六郎的脊背一僵。

    顾娇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伤口被人处理过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金疮药的味道,更别说背上还有一块遮盖伤口的布条。

    能做得这么细致的绝不会是老太太。

    萧六郎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她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他的脊背上,他不由想起了她光裸的背以及她身下压出的圆弧形状。

    血气方刚的年纪看见这些东西真是要命。

    萧六郎的喉头都干涩了一下,定定神,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什么。”

    说罢,拿着空药碗,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望着他的仓皇而逃的背影,顾娇唔了一声,喃喃道“看来,看见了不少呢。”

    今日是薛凝香帮顾娇上的药。

    门其实关上了,可萧六郎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仍感觉不大自在,索性抓了桶子去村口打水。

    顾娇上药上到一半,有人叩响了大门。

    “我去看。”薛凝香放下金疮药,走出顾娇的屋,给顾娇把屋门合上,又拉开了堂屋的大门,看向面前一身儒雅之气的中年男子道,“你是谁”

    黎院长笑了笑“我是天香书院的院长,我姓黎,请问这是萧六郎的家吗”

    薛凝香一听是萧六郎念书的地方,忙客气地说道“原来是院长啊,你找六郎吗他去打水了诶你方才从村口过来,没碰见他吗”

    黎院长的马车停在村口,人却是走过来的,天色有些暗了他没太在意。

    薛凝香就道“你等等,我去找他”

    黎院长突然制止了薛凝香“那个请问娇娘在吗”

    薛凝香歪头“嗯”

    顾娇将黎院长请进了堂屋,倒了一碗煮好的凉茶给他。

    这几日小净空有些上火,顾娇于是从买来的山里采了些能下火的鱼腥草,煮水后给他喝。

    黎院长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茶,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一大碗干了。

    顾娇见他这么喜欢,又给他倒了一大碗。

    盛情难却的黎院长“”

    在一连干了三大碗后,顾娇摇晃着茶壶道“嗯没有了。”

    差一点就喝吐的黎院长谢天谢地,总算没有了

    顾娇客气地问道“院长今日特地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去探望过家母多次,我还没好生答谢你。”黎院长说着,将手中的包袱递给顾娇,“后院的桃树结了果子,家母让我务必带一些给你。”

    顾娇接过包袱“多谢老夫人。”

    黎院长温和地说道“家母年事已高,有时连自己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却是一直记得你。”

    “几个”顾娇古怪地看着他。

    “啊。”黎院长一时嘴快把家里的事儿说了出来,他讪讪一笑,“我上头还有四位兄长,我是家母的老来子。”

    难怪黎院长不到四十,黎老夫人却已是耄耋之年。

    “兄长们都在京城,已许多年没见了。”更多的,黎院长就没说了。

    顾娇也没再问。

    黎院长道“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六郎的。”

    顾娇“相公他怎么了”

    黎院长“他考了廪生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知不知情他原本有机会成为小三元,是有人买通考官换掉他的试卷,害他第三场交了白卷。”

    顾娇的眸光冷了下来。

    这可是古代的高考,居然都有人作弊。

    黎院长接着道“重考一事事关重大,他没重考的原因我并不清楚,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也或许是有官府出面调停。”

    他有学生在平城府的贡院任职,才打听到了一点消息,但也没打听到全部。

    黎院长问道“他可有与你提过此事”

    顾娇摇头“没有。”

    “他那性子倒也不奇怪,什么都藏在心里。”黎院长道,“我事后问过他,他不肯说。没考上小三元其实倒不算太大的事,只要考上了秀才就都会机会参加乡试,那才是真正的开始。”

    顾娇“但是”

    气氛烘托到这个份儿上,不来个但是没天理了。

    黎院长叹息一声道“他似乎不大愿意去乡试。”

    想了想,他纠正道,“不对,我提到乡试时他还没多大反应,提到乡试过后要进京赶考他的脸色就沉下来了。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但他从前不好好念书,似乎就是为了避免走到进京赶考这一步。”

    不想进京么

    顾娇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黎院长是上门找顾娇了解情况的,结果并没有太大收获,他无奈而归。

    这么好的苗子,他当真不愿对方屈才在一个小小的村落啊。

    心里想着事儿,黎院长没一下子撞上了从院子里滚出来的狗娃。

    狗娃是草垛上滚下来的,也得亏是撞人停住了,不然得滚进水坑。

    黎院长忙把小家伙从地上捞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没事吧撞疼你了没有”

    狗娃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狗娃最近在长牙,哈喇子特别多,他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看着懵圈地看着黎院长,突然张开小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黎院长浑身一抖

    从顾娇院子出来的薛凝香也娇躯一震

    狗娃正学说话呢,见了女人就叫娘,但还没叫过爹,毕竟他没爹。

    薛凝香心底那个尴尬呀,恨不得找个坑把狗娃和自个儿埋进去

    她快步走过去,把狗娃抱了过来,讪讪道“对不住啊,娃不懂事,您别见怪。”

    黎院长笑笑“啊,没事。”

    薛凝香急忙把狗娃抱走,哪知狗娃又扭过头,冲黎院长喊了一声爹。

    薛凝香羞愤得都要哭了。

    娃,别说你爹死了,就算没死,那也没可能是人家院长大人啊

    人家是啥你是啥

    这瞎认爹的本事哪儿来的

    叫你狗娃,你可就真有狗胆了啊

    薛凝香抱着儿子逃一般地回了屋,关上门,插上门闩,一鼓作气

    黎院长好笑地摇摇头。

    爹

    他这辈子怕是都没可能做爹咯。

    薛凝香把儿子抱回屋后,将儿子放在床上,严肃地纠正他“狗娃,你没爹。”

    狗娃“爹。”

    薛凝香“不是爹”

    “爹。”

    薛凝香“说了没有爹不许叫爹没有”

    狗娃往外爬“爹。”

    薛凝香要被儿子弄疯了

    你再瞎认爹,你爹的棺材板我就摁不住了

    薛凝香气得直晃枕头,晃着晃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掉了出来,吧嗒一声砸在凳子上。

    薛凝香拾起那个东西,一开始有些想不起来,思索了许久才眉头一皱“咦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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