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东西“宝老板,来,我敬你。”

    宝绽轻轻跟他碰杯“张总,你是风火轮的大股东”

    “做了点小投资,”听话听音,张荣知道他想问什么,“最近风火轮有一批企划,我让他们ceo拉个单子给你,你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

    宝绽抿一口酒,口感一般,跟匡正酒柜里收藏的没法比“那敢情好,”他自然而然地应下,不高傲,也不过分谦卑,“谢谢张总。”

    “客气,”张荣一饮而尽,“先不说如意洲的面子,就说匡总,正彩今天还能稳稳当当地赚钱,我得谢谢他。”

    他指的是那个信托离婚的架构,宝绽反手给他倒酒,他经历过的局儿不多,但席上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资产过亿的富豪,所以他能收放自如、游刃有余,这是钱堆儿里历练出来的优雅大气“我替我哥承情了。”

    桌上在打圈,从末席依次往上敬酒,轮到时阔亭,他气宇轩昂站起来,有大剧团领队的风采“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今天有幸参加张总的饭局”

    “哎哎哎,”张荣熟稔地打断他“你怎么也来虚的,往后还让不让我去你们如意洲听戏”

    如意洲是什么,在场的小明星没一个知道,但不约而同夸张地假笑,笑声过后,时阔亭要接着说话,忽然发现他们的目光都向他端杯的手投来,他低头一看,那只手在抖,帕金森一样,把杯中酒晃得厉害。

    “师哥”宝绽愕然盯着他的右手。

    时阔亭慌了,想把杯放下,但手腕一点控制力都没有,杯子咚地掉在桌上,泼出一片刺眼的红痕,接着滚下去摔了个粉碎。

    席面上唰地安静,饭局上摔杯子不吉利,蓝天马上叫服务员,同时念着“碎碎平安”。

    张荣倒没把这当回事,但宝绽很难受,上次时阔亭演出走板,他以为只是累了,歇一歇还是那把精神的好胡琴,没想到养了十多天,他却连杯都端不住了,这让他这个当师弟的心乱如麻。

    打这之后,宝绽就有点恍惚,凌晨五点,窗外蒙蒙亮了,饭局才散,他分别跟张荣和蓝天道别,上车送时阔亭回家。

    师兄弟并排坐进宽敞的后座,宝绽急着问“怎么这么严重”

    时阔亭握住自己痉挛的右手“可能是熬夜,有点累。”

    “你这手,”宝绽皱着眉头,“到底多长时间了”

    时阔亭窝着脖子,没回答。

    “师哥”

    “哎呀没事,”时阔亭哪能让他担心,“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身体好着呢”

    “你还骗我,”宝绽的声音发颤,“你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师傅”

    正说着,车子转了个弯,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后头撞了一下,小郝一脚刹车踩住,放下车窗往后看“我去”

    他下车去处理,宝绽攥住时阔亭无力的右手“别回家了,咱们上医院。”

    “不用,”时阔亭把手往回抽,他很怕,怕到了医院,他就再也没有借口骗自己,他还想操琴,“严不严重我自己知道。”

    宝绽想劝他,这时车后头传来争吵声,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凶,他开门出去,一转身,愣住了。

    时阔亭看他呆站在门外,从另一边下车,撞了他们的是个红三轮,开车的人穿个破棉服,正和小郝胡搅蛮缠“转弯让直行,废话少说,赶紧拿钱”

    “你懂不懂交规”小郝挺和气一男孩,让他气得直骂娘,“我已经转过来了,你他妈怼我屁股后头,我不跟你要钱就算了,你还讹我”

    “少跟我来这套”那人浑得邪性,咣地给了迈巴赫一脚,“开这什么山寨的破车,丰田不丰田、大众不大众的,跑爷这儿装逼来了”

    “你”

    “小郝。”宝绽叫住他,迎着风走上去。

    开三轮的骂骂咧咧,扭头看到他,直着眼睛定在那儿。

    “鲁哥,”清早的风有点凉,宝绽系起西装扣子,“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鲁哥瘦了,更黑了,一个冬天头发长起来,再也不是那个留光头的花脸,看得出来他日子过得不错,三轮车是新的,后窗上贴着喜庆的小对联,算算孩子也快三岁了,所以天还灰着就出来为生计奔波。

    “宝处”

    “小郝,”宝绽低头看一眼车尾的刮伤,没什么大事,只蹭掉了一点漆,“告诉他,修车要多少钱。”

    宝绽是个宽容的人,小郝头一次见他这么强硬,仔细看一眼那处刮蹭“宝哥,得一万打底儿。”

    “滚你的吧”鲁哥的脸登时变色,“什么车碰个漆要一万”

    “什么人拿了别人的东西,挨了一拳,”宝绽问他,“还逼着人家要一万”

    鲁哥哑口。

    这时时阔亭从后头上来,当时那拳就是他打的,宝绽怕他冲动,伸手拦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很冷静,反而拉着宝绽“跟他这种人废什么话,咱们走。”

    宝绽意外,他师哥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莽撞的小子,而是一个沉稳、可靠的男人“好,”他看向鲁哥,“我听师哥的,你走吧。”

    说着,他转身要上车。

    “宝处”鲁哥却叫住他,他纳闷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和这辆不明觉厉的黑车,“连你都不唱戏了”

    宝绽注意到他的视线,冷冷一笑“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唱戏唱来的。”

    鲁哥惊愕。

    “如意洲没有散,”宝绽告诉他,捏着拳头有些激动,“我、师哥、小侬、邝爷,我们每个人都很好,我们的汗没有白流,我们的坚持听到了回响。”

    而逃兵,则是眼前这个开着小三轮碰瓷儿的家伙。

    司机、豪车、优渥的生活唱戏能唱来这些鲁哥难以置信,当时他自以为聪明,离开了如意洲,没想到短短八九个月,曾经被他看做笨蛋的人却一步登天,再相见,已然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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