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的背上刚换过药,百无聊赖地伏在窗前的竹榻上翻着一本书。
    夏日的艳阳滤过浓密的竹枝,再透过碧色的窗纱,笼在她的身上时只剩下一抹清凉的影子。
    沈熹年一脚迈进屋里,被屋里的寂静吓了一跳,忙站住脚步左右逡巡,看见忘忧后,方笑嘻嘻的过去。
    “这位小妹妹,一个人趴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呀”沈熹年双手扣在一起,在忘忧的面前晃了晃,“哥哥给你带了个好玩的东西来,你要不要”
    “滚蛋。”忘忧扭过头去,不愿搭理沈熹年。
    沈熹年纳闷的问“咦这一大早的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你跟我说,我去揍他。”
    “你父亲就要去辽东戍守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父亲的事情有母亲操心,我回去也是添乱。你且说说,你是为什么不开心”
    忘忧想起自己偷偷听到的宋嬷嬷跟赵祯的对话,心里又是一阵犯愁。然不住叹道“熹年,你有法子赚钱吗”
    “赚钱你缺银子你缺银子跟我说啊,我有。”沈熹年把手里扣着的一只蚂蚱放到忘忧的手里,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来,“喏,这些够不够”
    “你滚吧。”忘忧把手里的蚂蚱放到银票上,把脸埋进臂弯里不再搭理沈熹年。
    沈熹年倒是急了,忙把蚂蚱丢掉,推了推忘忧的肩膀,问“你有话直说啊跟我还拐弯抹角的逸隽哥不在京城,我就是你的兄长啊”
    “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兄长,可不得愁死了”忘忧斜了沈熹年一记白眼。
    沈熹年委屈地扁了扁嘴,在脚踏上坐下来,靠着床榻反问“我怎么了我对你不好吗”
    “嗯,好,极好。”忘忧敷衍地点点头。
    “啧小丫头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你说吃喝玩乐,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看你这正眼都不瞧一眼的样子”
    “什么吃喝玩乐,纨绔成性”忘忧话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一不小心扯到了背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
    沈熹年暴跳如雷,忙扶着她坐好,责骂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我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你要干什么”
    “赚钱啊”忘忧扶着沈熹年的手慢慢的下了床榻,又问“你看见陛下往哪儿去了”
    “说是去逛逛这寺里的风景然后三苦亭喝茶了,你找他作甚他整天冷着个脸,话都不多说一句,是个刻板无聊的家伙。”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快带我去找他,我有正经事儿”
    沈熹年无奈地扶着忘忧出门,不满的念叨着“好好好,你有正事儿我从来没正事儿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你慢点啊”
    忘忧听了他这些话,心中也不是滋味,低声问“熹年,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嗯,我要跟你们在一起。”沈熹年低声说,“这是父亲的意思。”
    忘忧一愣,心想这居然是沈侯爷的意思沈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沈家要战队赵祯这边了那刘太后会同意吗她辛辛苦苦的种了一棵树,浇水施肥,等到结果子了,却多了一个人来分,任谁都不会愿意的吧
    “有些事情我不怎么懂,但是父亲的话还是要听的。他让我留在陛下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还说沈家一脉的希望都在我的身上嗳紫苏,你说我是不是很蠢什么事都做不好。”沈熹年颓丧的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忘忧捏了捏沈熹年的手,安慰道“那次去皇陵的路上遇到袭击,你那么勇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只是有一点我要叮嘱你,护卫陛下自当奋勇向前,可你自己的性命也是第一位的。毕竟熹月姐姐已经走了,沈家合族的希望都压在你的身上,你不能出事。”
    沈熹年立刻笑了“我知道。母亲也这样叮嘱我紫苏你果然是我最亲近的人呢。”
    忘忧笑了笑,轻声说“我不敢自称是你最亲近的人,但在我的心里,那就是我的亲人。”
    沈熹年原本是有心逗忘忧的,想着这样说话,她一定会掐自己一把或者骂一句,却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之间,竟有些心酸,不知该如何接话。
    佛曰,人生有三苦,一曰爱别离,一曰爱憎会,一曰求不得。
    这三苦谁都避不开,谁都抹不掉。自生至死,都会品尝这三苦的滋味。参不透,一生皆苦。
    这大相国寺后面的菜园子旁边有一座三苦亭,原木为柱,茅草做顶,亭内石桌石凳,极其简陋。
    赵祯跟张仲桓相对而坐,不知道谈些什么,远远看去倒也算是相谈甚欢。
    “这两个人有点意思。”沈熹年眯起眼睛说道。
    “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忘忧心里揣着赚银子的大事,没领会沈熹年的话中之话。
    “咳咳”沈熹年远在十几步之外便咳嗽了几声,等赵祯扭头看过来时,方招了招手,喊道“二位寻了一个好地方啊看着绿油油地菜地喝茶,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赵祯等二人进了亭内,方皱眉问忘忧“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瞧这一头的汗”
    “我有话跟你说。”忘忧说着,又看了一眼张仲桓,欲言又止。
    “好啦好啦有话你们慢慢说,沈公子,咱们就别在这里碍眼了。”张仲桓笑呵呵的起身,拉了沈熹年离去。
    赵祯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忘忧,忘忧接过来擦了擦汗又还给他。
    “在喝口水。”赵祯把自己的茶盏递过去。
    忘忧接过来把半盏茶喝完,方说“我有个赚银子的好办法,但是”
    “赚银子”赵祯挑了挑眉稍,盯着她问“你听见我跟宋嬷嬷说话了”
    “呃我不是故意的。”忘忧忙举起手保证,“我只是从后廊上路过,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话你放心,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讲。”
    “没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之人一想就能知道。”赵祯接过忘忧手里的空杯盏,拿起茶壶倒了水递给她,“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弄来银子。”
    “装啊。”忘忧神秘地手。
    “装”赵祯皱眉反问。
    “确切的说,就是演。演一个吃喝嫖赌花钱无数的纨绔子弟,你会吗”
    “你让我演”赵祯被这话给惊呆了。
    “反正你自幼养尊处优惯了的,怎么花钱应该不用旁人教的我想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赵祯刚跟张仲桓谈妥了太医院草药采购事宜,算下来一年也能赚不少银子,但此时看着忘忧一脸认真的样子,他觉得好气又好笑,遂耐着性子问“你倒是说说,那两个好处”
    忘忧伸出一根手指,说“第一,可以从太后娘娘那里拿到银子。”
    赵祯一想这倒是真的,自己就算是勒紧了裤腰带也省不下几两银子,反倒不如敞开了花,反正太后不会让自己缺钱花,无非就是厚着脸皮去问她要罢了。
    “第二呢,可以让太后娘娘放心。”
    “嗯”赵祯一愣之后,瞬间就明白了忘忧的意思。这是韬光养晦的计谋,让太后以为自己是一个花天酒地纨绔成性,是个不堪重用之人。这样她就可以专心朝政,不那么死死地盯着自己,自己也正好借机好好地绸缪,为将来亲政铺好道路。
    沉默之后,赵祯看着忘忧的眼睛低声问“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些”
    “其实,第二条只是我顺便想到的。我主要是觉得,即便你没有亲政,但你依旧是天下之主。天下财富养天下苍生,自然也不能苛待了天下之主。”
    赵祯失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官腔了”
    “好吧,说白了,就是太后是你的娘亲,她攥着你的家业,那么你跟他要钱花就是天经地义的。你就理直气壮地要,你不要白不要,要到自己手里是存着还是用掉或者拿去做别的使用,就是你说了算了。”
    “有道理。”赵祯伸手敲了一下忘忧的脑门,起身说道“越发的热了,你背上有伤不能受热,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忘忧起身,想要随手收拾茶壶茶盏。
    “别管这些,一会儿自会有人收拾。”赵祯拉了忘忧,缓步回去。
    午饭后,宋嬷嬷看着紫芸和袁妈妈把饭桌抬了出去,方劝赵祯“陛下,如今昼长夜短,中午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赵祯起身踱步入内室,却并没有午睡的意思,只低声吩咐宋嬷嬷“你去办两件事。头一件事,我跟张仲桓谈好了太医院采买药材的事情。他是江湖中人,跟朝中的关系牵扯甚少。太医院的药材关联着整个皇族的性命,一定要攥在自己的手里。你去找王叔,把这件事情办了。”
    “陛下放心,太医院的事情王爷一直暗中留心着,药房的总管也是王府的人。这件事情容易办。”
    “嗯,第二件,你回宫找太后,就说咱们在这里过得太苦,需要支取些银子出来。就说朕也知道现在没有亲政,一切用度不敢跟父皇在世的时候比,但总不能比在东宫的时候还拮据。”
    “这”宋嬷嬷有些懵。
    赵祯笑了笑,说“总之就是耍赖要钱,能要多少就要多少。要到咱们自己手里,我自有用处。”
    “是,老奴明白了。”宋嬷嬷答应道。
    “你现在回去,晚饭前还能赶回来。”
    “是,老奴这就去了。”宋嬷嬷躬身退出,回去换了件衣裳悄悄地往贤王府去。
    午后,赵祯看了一会儿书正想要出去走走。袁妈妈进来回说“吴王殿下来给陛下请安了,陛下见识不见”
    “四哥来看咱们,也是一番好心,岂能不见”赵祯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说,“请四哥在院中竹阴下奉茶,朕换件衣服就出去。”
    赵承渊被请至院中的竹阴下落座,紫芸上前奉了茶。
    “敢问这位姐姐,忘忧姑娘的伤如何了”赵承渊叫住紫芸问。
    紫芸福身回道“多谢殿下关心,忘忧妹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儿了。”
    赵承渊把手边的一个书本大小的盒子交给紫芸,说“这是我带给她的东西,还劳烦姐姐帮我转交一下。”
    “多谢王爷,不过王爷还是自己交给她吧。”紫芸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不敢替忘忧做主,又说“王爷请稍等,我这就去叫忘忧出来。”
    忘忧还没来,赵祯先出来了。
    赵承渊忙起身想要大礼参拜,却被赵祯伸手拦住“四哥,朕在这里避暑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那臣就放肆无礼了。”赵承渊躬身施礼,等赵祯坐定之后方在下手落座。
    忘忧端着一盘桃子出来,笑道“这是寺里栽种的桃树结的桃子,沈公子刚摘来的。”
    赵承渊闻言忙问“熹年也在这里”
    “昨日晚上一起喝酒,他喝醉了赖在这里不走了。”赵祯说着,拿了一颗桃子咬了一口,满意地说“还挺甜的,比往年的好吃。四哥也尝尝。”
    赵承渊忙答应着,又问“那他人呢”
    忘忧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午饭后非要趁着大太阳去摘桃子,回来弄了一身的臭汗,在屋里冲洗更衣呢。一会儿就来了。”
    赵承渊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正经事儿都不做。沈侯爷为他也是操碎了心。”
    “我姐姐不在了,你也要娶新王妃了,还有心思管我的事儿”沈熹年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月白长衫趿着木屐走过来,端得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熹年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这是”御前失仪四个字含在赵承渊的舌尖没说出来,被赵祯一抬手给拦了回去。
    “无妨。”赵祯指了指下手的座位,示意沈熹年坐下,方说“四哥,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承渊只得把沈熹年放在一旁,一本正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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