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侧,燕军大部队还在快速地向南移动。

    周福没敢抬头,但他能够通过响动感知到一些,他大概猜到了,这支燕军的目标其实和他们此行是一致的,

    是,

    郢都

    这时,

    一道庞大的阴影出现在了周福面前,

    阵阵炙热的鼻息吞吐过来,打得周福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周福只得抬起头,

    看见一只巨大的凶兽就矗立在他面前。

    “这这”

    凶兽身上,

    还坐着一尊身着鎏金甲胄的伟岸身影。

    那个人微微低下头,

    目光中,仿佛带着无上威严。

    周福整个人都开始颤栗起来,这一刻,他想哭,他是真的想哭,像是小时候撞了客抱着自己老母的腿大哭。

    不能怪周福没胆色,

    要知道就连“胆大包天”的那位伯爷,在这目光之下,次次也只能低头。

    “京里,兵多么”

    周福咽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镇定一些好让说话能连贯,他现在已经无法去思考对方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农户这种问题了。

    他只是本能地去回答给面前这位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丝一毫地反抗念头都没有。

    “回回贵人的话我们这批粮就是送去送去给那些新调进进京京外大营大营的兵吃吃的。”

    凶兽身上的男子微微颔首,

    随即,

    凶兽迈开步子,绕过了周福等人,开始了继续奔腾。

    大军,

    就在周福等人的面前,两侧,不停地疾驰而过。

    尘土,一层一层地飞扬起来,落在了周福等一众小陈庄的庄户身上,但没人敢起身去拍打,这一身穿出门的好衣服被这般糟蹋了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大家只是很默契的,将自己的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将自己的屁股,翘得越来越高。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没人去算,也没人去数,

    声音,似乎已经消失了。

    “噗通”

    周福身子一歪,侧倒在了地上。

    他这一个动静之下,其他庄户也都瘫倒在地,大家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被溺水憋气了许久。

    “儿啊”

    “爹”

    周大山伸手,想要去搀扶住自家老汉,却因为自己双腿都麻了,没能搀得住,反而拽着刚刚自己将要起身的老汉一咕噜又摔在了地上。

    “呸”

    啃了一嘴泥的周福没功夫去骂自家儿子了,

    而是攥着他的手,

    道

    “回回家,让你家那口子和你娘,赶紧,赶紧做旗,做旗去”

    说罢,

    周福又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南面,

    喃喃道

    “要变天了变天了”

    觅江,

    原本是郢都富贵闲人聚集游玩之地,

    楚人相信,

    觅江里的水,因沾染过火凤的气息,所以可以去除灾厄。

    不仅仅附近很多百姓举行祭祀时,会选择在觅江边,就是病人,也会被家人抬到觅江里洗澡,病后,更是要来觅江里还愿;

    婚嫁丧娶,都离不开这条江。

    只不过,真正能够在这里终日宴饮的,还是楚地的达官显贵。

    然而,

    因为北方战事的持续,再者,当地百姓可能不清楚,但贵人们可是知道摄政王为何会在据羊城被困那么久。

    所以,

    在这种氛围之下,还有闲情逸致在觅江上继续耍乐的人,少了很多。

    但并非没有人耍,

    因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缺什么都不会缺傻子。

    只不过,当那一群黑甲骑士沿着觅江沿岸疾驰而来时,再傻的人也终于意识到,

    天,似乎要塌了

    原本不管怎样,都能维系住浪漫风情的郢都,被这一支规模庞大打着黑龙旗帜的骑兵,以一种极不解风情地姿态,强行戳破了一切美好表象

    珠黄之乱时都未曾点起的郢都烽火台,

    升腾起了滚滚狼烟。

    上次看见这道狼烟升起的楚人,就是还活着,现在大概也早就四世同堂了。

    郢都外,

    各大营的皇族禁军开始快速集结和出动,他们,在往外赶;

    而外围的百姓,则发了疯似的拖家带口地向郢都城内涌去。

    士卒们不是不想固守待援,不管什么时候,拒城而守,仿佛都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就如当年乾人的上京一样,

    城门一关,兵马一收,

    李富胜只能强行催动附近抓来的乾人去攻城泄个愤。

    但郢都不同,

    国都的政治意义基本上都是超过实际运用意义的。

    而在楚人这里,这种超出,被拔高了。

    若是从初代楚侯算起,大楚有八百年社稷了。

    孟寿编四国史书时,其实就是按照这个来算的。

    而大楚的国都,其实并非固定,它一直是活动中的。

    最早创业时,和山越百族厮杀,抢地盘,国都不断地前移,楚侯的火凤旗在哪里,哪里就是国都。

    后来,大楚境内平定得差不多,山越成了小患后,说是因为火凤于觅江驻足才选择于此建都,其实还是因为这里,是楚人最富饶最肥沃人口最稠密区域的核心。

    熊氏建都于此,再号令四方贵族拱卫,以服全境,内继续镇压同化山越,外,继续扩张开拓。

    东方四大国中,有两个国家的都城,防御型很高。

    一个是燕国,一个是乾国。

    燕国是因为和蛮族厮杀了太久,甚至曾被蛮族一度牧马燕京城下;

    乾人乾人为了防备燕人南下,还强行让乾江改道,硬生生地在上京北面开挖出了一条汴河。

    晋国都城和楚国的郢都,相较而言,就不那么看重纯粹的军事防御。

    楚人的浪漫中,其实蕴含着一种极强的自信。

    他们在郢都外,修建了一座座名胜古迹,却懒得去修筑它的城墙,因为,楚人觉得,煌煌大楚,没这个必要。

    然而,

    这次,

    燕军来了。

    来得很快,也来得很突然,跳过了楚人在北方设置的一道道防线,就这般突兀得近乎不顾及丝毫退路地,疾驰行军,来到了郢都外。

    当大燕铁骑习惯的黑甲出现在郢都城外,当郢都百姓看见那成片招展的黑龙旗帜时,无论是百姓还是权贵,都有一种自己正在做梦的感觉。

    梦,

    很快就醒来,

    醒来不是孤独,

    再浪漫的楚人此时也无法再去营造出孤独的氛围,

    是恐慌,

    被撕开一切华美,让兵锋撩拨开脸上浓厚胭脂的恐慌。

    靖南王骑着貔貅,

    来到军前。

    军前训话,会让很多人觉得这是一种形式主义,这是因为说话的人,其实德不配位。

    野人王的训话,郑伯爷的训话,

    往往能够让士卒们嗷嗷叫起来,忘记生死之畏惧。

    而靖南王,

    在靖南军士卒心中,

    他就是神

    当年,

    大燕只有镇北军

    是他,

    带着靖南军崛起,

    现在,

    镇北军的那几个镇只能在靖南军身边协同作战。

    田无镜不喜欢累赘地说太多话,很多时候,他就默默地抽出锟铻刀,第一个冲锋。

    这一次,他的目光扫过身前的靖南军儿郎们,

    平静地问道

    “累不累。”

    说话,是很平静的。

    但在田无镜三品巅峰武夫的气血加持下,宛若惊雷响起。

    所有士卒抽出马刀,抽击着自己的甲胄,

    齐呼

    “虎”

    “虎”

    “虎”

    长途行军,人困马乏,是必然的。

    但他们用此时的这种气势来告诉他们的王爷,

    他们还能战,

    还敢战

    田无镜却道

    “本王,累了。”

    刹那间,万马齐喑。

    士卒们不敢相信,他们的王,会累。

    但这话,却是王亲口说的。

    一位战无不胜的王,一座军中图腾,竟然这般在千军万马面前,说,自己累了。

    貔貅调转身形,

    面朝南面,

    那里,

    楚军正在结阵,

    更远处,

    已经可以依稀看见郢都那巍峨却基本不具备太多防守价值的层层叠叠高耸城墙了。

    田无镜背对着自己的麾下儿郎,背对着自己亲手缔造出来的靖南军铁骑。

    他轻轻一拍胯下貔貅的脑袋,

    貔貅张开嘴,

    锟铻吐出,

    于空中盘旋,最后落入田无镜的手中。

    田无镜斜举着锟铻,

    道

    “杀进楚都,抢下龙椅,让本王歇息。”

    感谢上仙齐天成为魔临第一百四十九位盟主

    晚上不要等,我得再斟酌一下下面剧情,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先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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