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受了挑战,

    就要去直面于此。

    这是一种,真正的大气象

    景氏老祖,读了一辈子的书,写了一辈子的字,讲了一辈子的道理,他就是个老学究,但临了这时,却竟然硬生生地来了一出平地起惊雷。

    田无镜看着面前的情景,

    他现在可以不去理会其他,

    走上去,

    一脚踹翻那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那个女童肯定也会被吓哭,

    这样一来,

    此时现在眼前所呈现出的一切,都是镜中花,都乃水中月。

    但先前,

    田无镜已经喊出来了上菜。

    他就不可能不提起筷子。

    他站在那儿,

    双手负于身后,

    刹那间,

    起风了。

    仿佛此时,

    无数的石碑,无数的印记,无数大楚贵族的先辈,无数的楚辞楚乐,化作山崩地裂的海啸,向他倾轧了过来。

    这座城,

    这座皇都,

    在轻易击溃了城外的禁军后,

    身为军神的大燕靖南王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里面的问题;

    但他还是进来了,

    因为有些事,

    他必须得进来才能做。

    摄政王不是故意将这座都城送给他,是没办法,才退而求其次;

    他丢下了,不是不想要,而是知道保不住。

    但甭管是丢下的还是保不住,

    身为大燕的靖南王,

    他都必须走进来,

    踩上一脚。

    他要将楚人的骄傲,楚人的历史,楚人的自豪,全都踩在脚下。

    这一次,

    就算补技能灭楚,

    但失去了精气神的楚人,

    他们日后,

    还能拿什么和黑龙旗帜下的滚滚铁骑去抗争

    国,

    是疆域,

    是人口,

    是军队,

    是战马,是兵器,是铠甲,是铁匠,是河流,是山川,

    但它的根本,

    是信念

    景氏老祖大笑道

    “来吧,南侯,老朽等着您用你大燕那数百年和蛮族厮杀的金戈铁马豪气,来与老朽这八百年大楚风华,

    比一比,

    高低”

    田无镜摇摇头,

    他没打算那般做。

    “再辉煌的过去,也终究只是过去。”

    田无镜站在那里,

    继续道

    “厚古薄今,在本王看来,只是后人孱弱得自我安慰。

    大楚八百年,不假;

    大燕自立国以来,为东方御蛮,历代先皇亲征荒漠,血染疆场;

    但,

    都是过去。

    以过去比之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当世人当有当世谋,当世谋当有当世勇。”

    燕京,

    后园,

    斜躺在御榻上的燕皇,缓缓地睁开了眼,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将手中的折子,丢到了一边。

    边上趁着陛下歇息而正在闭目养神的魏忠河马上睁开眼,蹲下来,捡起折子。

    却不敢高声出一言。

    北封郡,镇北侯府的院子里。

    李梁亭坐在靠椅上,

    下方,跪伏着一众新归附而来的蛮族头人。

    忽然间,

    这些蛮人头目发现,

    先前正在听着他们表忠心的侯爷,忽然笑了。

    大楚,郢都,御道。

    靖南王的身边,又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人,身着黑色甲胄,拄着大刀,眼里,带着真正的桀骜。

    一人,身着黑色的龙袍,目光中,蕴藏着的是真正的伟岸。

    你以无数人压我,

    我以三人阻之;

    你以古人做逼迫,

    我以当代做回应;

    景氏老祖在见到这一幕后,嘴巴当即张大,他很震惊,震惊于眼前这位南侯,他心中所想。

    崇古,这里的古,是先人;

    而他,

    而他们,

    是想要自己开创一片新的格局,

    他们想要自己,成为一片天下的,真正缔造者。

    我不去崇什么古人,

    但我的后人,会来崇我。

    这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信念,

    所以,眼前这位,才能去自灭满门。

    在其身后,已没有来时路,他脚下走的,是新的道路。

    景氏老祖先是震惊,随即愕然,再是荒谬,最后,是气急败坏,

    他吼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景氏老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潮红,他竟然可以不再依靠着拐杖就站起身,他指着站在他面前的靖南王,

    又喊道;

    “狂妄,狂妄,狂妄

    老夫倒要问问,

    你的狂妄,

    到底是凭什么”

    田无镜向前一步,在其身侧,燕皇和镇北侯也一同向前一步。

    而此时,四周的石碑、文华、英灵也都再度逼迫过来。

    田无镜伸出手,

    指着前方气急败坏的景氏老祖,

    道

    “凭本王,现在打进了郢都。”

    “噗”

    景氏老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当即面如白蜡。

    而这句话落下之后,

    四周,

    一切一切的幻象,都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烟消云散。

    仿佛刚刚,

    真的只是一场白日下的梦,

    不真切,不真实,也不可寻。

    任你再多的理由,再多的铺垫,再多的辉煌,这句话,足以杀死一切。

    景氏老祖喊不出那种大楚就算被破了国都,大楚也依旧还在的话。

    “凭大燕,南下攻乾,如入无人之境。”

    “凭大燕,一纸诏书,蛮族不敢只马过境。”

    “凭大燕,三年两战,吞并三晋全境。”

    “凭大燕,举国伐楚,现今日铁蹄,已入你大楚皇都。”

    田无镜缓步走到了景氏老祖面前,

    先前的那个女童,已经跪伏下来,开始抽泣。

    景氏老祖有些茫然且艰难地抬起头,

    看着靖南王,

    道

    “呵呵其实,我早就输了,如果王上觉得有用,不会不带走我,也不会舍弃了这里。”

    连自己的君上,都已经舍弃了过去的规矩、礼仪、辉煌;

    他,

    还能去争什么,

    去辩驳什么

    这本就是一场,必输的对决。

    结果,早早地就已经注定了,裁定结果的,还是自家人。

    “或许,王上是对的,大楚,需要一场新生,大楚的图腾,是火凤,凤凰,本就可涅槃。”

    说着,

    景氏老祖又指着靖南王笑道

    “你灭不了楚,你,灭不了楚的,大楚,是会复活的。”

    靖南王蹲了下来,

    看着这个已经油尽灯枯甚至已经回光返照的老者,

    他没有去做任何的惺惺之态,

    因为没这个必要,

    他是胜利者,

    胜利者的仁慈,是一种施舍,他不想施舍。

    所以,

    面对这位景氏老祖临终前的诅咒,

    靖南王只是很平静地回应道

    “本王,很闲。”

    “呵呵是嘛有多闲”景氏老祖死死地盯着靖南王,等待着答案。

    “闲到可以,见一次,灭一次。”

    景氏老祖沉默了,然后,他的脑袋低垂了下去,大楚文宗,于御道中央,于阻拦大燕铁蹄的路上,阖然离世。

    “爷爷爷爷爷爷你醒醒爷爷你醒醒。”

    靖南王站起身,

    跨过了老者的尸体,往前走。

    其身后,

    靖南军骑士跟随左右。

    没人去理会御道中央那具老者的遗体,以及遗体旁,正在哭泣的女童。

    这是一座被征服的都城,同时,也是一座被丢弃的都城。

    它的辉煌,

    将在今日后,

    永远被定格在过去。

    靖南王的目光,落在了已经就在前方的大楚皇宫。

    那里,

    是大楚的骄傲,是大楚的中心,那里面,曾是大楚中枢所在,是大楚祖庙安息之所。

    隐约间,

    似乎可以听闻有凤鸣在那处皇宫上方悠扬,大楚,早已没了火凤,但,真的是如此么

    一直跟随在靖南王身后的貔貅,喉咙里,发出了阵阵低吼。

    靖南王伸出手,放在了它的脑袋上。

    貔貅马上温顺了下来,

    甚至,

    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王爷的手心。

    “莫急,就快轮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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