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得令便退了出去,一开房门,顿时一愣,元修正站在外面。
    “好那你可以回去了。”暮青忽然便要放许氏走,对杨氏道,“都督府里人少事忙,调不出人来送她回去,你去街上雇辆马车将她送回去。”
    许氏脸不敢抬,只点头道“正是。”
    暮青懒得一一戳穿许氏,只问道“如此说来,你确是因为想要回许阳县投亲才卖的宅子”
    莫说许氏手里有没有红契,她那宅子隔壁井中捞出了死尸,当初她若想要卖那屋宅,街坊邻居首先便不会同意,也难怪连杨氏都听出她在撒谎。
    大兴没有房产证,田宅正契需盖衙门的公章,盖了章的叫红契,没盖章的叫白契,白契在民间兴许有用,但在公堂上是废纸一张,假如官府得知哪家百姓买卖田宅用的是白契,没有交契税,这田宅便可以被官府没收。
    过了“遍问亲邻”这一关,买卖双方需去衙门买一张定贴,经衙门审查后才可起草正契,正契需一式四份一份买方持有,一份卖方持有,一份交衙门审批,一份留在税院备案。
    即想卖田宅,要先得到族人的首肯,然后还要得到邻居的首肯。业主需拿一张问贴,将族人邻居的名姓列在其上,写明卖宅理由及银两,然后询问亲邻可愿买宅、可同意他卖宅,同意者需在问贴上签名,倘若有人拒签,这田宅就不得卖予他人当然,拒签必须说明理由,例如“业主败坏家财”、“卖此田宅有违祖训”、亦或“四邻不愿换街坊”等等奇葩理由。
    古代百姓出行受限颇多,田宅买卖亦非易事,大兴高祖时期便定有明律“凡典卖、倚当物业,先问房亲,房亲不买,次问四邻,四邻不要,他人并得交易。”
    暮青抬手阻了杨氏再言,她寒着脸看着许氏,懒得问她要买卖田宅的红契和契税书,这些她必是没有的。
    “你这妇人真不识好歹看来我家都督的药你是白吃了”杨氏都听出此话有假来了,忍不住怒斥。
    许氏惊得从榻上滚下来,跌跪在地,抖如筛糠,却死命摇头道“民妇不知,民妇真的不知兴许兴许是买宅子那人后来又听说了隔壁宅子死人之事,嫌晦气搬、搬走了。”
    “你编”暮青厉声道,“你家那宅子分明已多年无人住过,院中杂草丛生,连屋梁都因年久失修而塌了半边。”
    “那、那人不、不知左邻之事,因而买下了宅子。”
    暮青将杨氏端来的茶盏往桌上一放,惊得许氏险些缩进床帐里,“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家左邻那孤老妇人死后,井里又捞出具浮尸,人人嫌那宅子晦气,何人会买你家宅子”
    喀
    “变、变卖了”
    “哦那屋宅变卖了吗”
    此话问得突然,许氏猝不及防,猛地抬头望向暮青,惶然的神色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她的眼底。暮青神色不露,等了一会儿,听许氏支支吾吾道“民妇的夫君过世的早,民妇身子又弱,孤儿寡母的难以为生,这才想着变卖屋宅,回许阳县投亲。”
    暮青却忽然道“十几年前,你因何搬离了盛京”
    许氏不敢有违,头虽抬了起来,却不敢看暮青。
    暮青道“抬起头来回话。”
    许氏低着头,偷偷瞥了眼暮青,这才道“民妇许氏,谢过都督。”
    “我们都督面冷心热,最是心善。你昨日病得那般重,换了别家,定是要将你丢去街上自生自灭的,好些的把你扔去客栈请个郎中,哪有我家都督这般让你留宿府上,还请了瑾王爷为你诊脉的瑾王爷素有神医之名,他的药多少达官显贵重金相求都求不来,你瞧瞧这儿,王爷给你留了一药瓶儿呢”杨氏将药瓶往桌上一放,哄着许氏开口,“都督待你如此恩重,还不谢谢都督”
    许氏已能开口,却惧于武将之威不敢出声,连头也不敢抬。朝中出了位少年都督,此事都传到许县了,茶馆里有说书的先生日日在讲话本子,听说这位都督甚是凶暴,杀人取心,眼都不眨
    杨氏端着药碗,碗里的汤药还剩几口,暮青坐去桌边,待杨氏将药喂完后才问许氏道“可能说话”
    暮青暗叹一声,知道杨氏是同意崔远远行了,当初在奉县县衙大堂上以己为戒教导孩儿国法之重的妇人,终究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
    暮青先看了杨氏一眼,昨日崔远回房后定会将去江南的决定告知杨氏,身为人母,她理当有所反应,暮青却见她神色如常,只是眉眼间比平时更添了抹坚毅。
    暮青到了西厢时,许氏已醒,杨氏正侍药,两人刚欲行礼便被她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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