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哦他竟然没死”
    半钩冷月。
    水榭亭阁中有人正在捻香,听完来人的汇报后有些意外的侧目,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勾起,深浅难辨。
    “回四公子,暗线来报,君如玉确实没有死,并且就在方才地牢又见劫狱之事。”
    “”
    华冠玉袍,衔珠垂带。
    那人一边捻着香一边听着,听到了这里但微敛下了眸。
    “所幸傅棋大人带禁军及时赶到,才拦了下来。”影卫沉色道。
    捻香的手未有停下,那人睁开了眼睛,“可知是何人”
    “还不知道,那人身手很了得,一干禁军竟然拿不下他,虽没有让他劫成,但是还是让他给逃走了。”
    捻香的手一顿。
    那人似有思忖的说道,“禁军竟然都拿不下他城中竟有这等高人”
    “掌司大人已全面加强了城中的调备,连夜彻查,目前尚未有消息。”
    “”
    滟滟的水光折了月色照进了他的眸子。
    落目之间似有所思。
    “君如玉那边现在如何”他问道。
    “”说到这里,便是连影卫也沉默了许一会儿,方才答道,“按令重新给他送了一份长眠宴,但是这一次,他将饭菜全喂给了耗子。”
    “哦”
    听到这里,那人却是不由得讶然了,却作笑了,“可别跟我说,他现在又想活了”
    “目前看来是的。”
    “”
    夜色更深了。
    君无为正坐在地牢里面色沉凝的望着不远处不断挣扎着哀嚎的几只灰老鼠。
    “吱吱吱”那是痛苦极至的嚎喊声。
    等过了一会儿后,耗子的声音渐淡了下去,连同着挣扎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小,只抽搐着咽了气。
    旁边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等那老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君无为也闭上了目,虽然面上依旧不见风云,但是心底却是却作倒吸了几口凉气,连同着整个身子都觉得悚然的发寒。
    那是在死亡接近时的后怕与自生而来对死亡的恐惧。
    “啧,你可真想好了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不死,几日后你可要受那活剐之刑,到时候你便是想死都死不了了。”送饭的狱卒挽着刑鞭皱眉说道。
    “我竟是可以选择现在死还是几日后死吗”君无为闻声望向了他。
    “现在死是对你最后的仁慈。”狱卒道。
    君无为眸色微动。
    所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选择了现在死。
    今夜的这一场死亡,并不是旁人暗害强加的,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心求死。在了无生念之后,一饮长眠,步入了那黄泉之国。
    既然能有选择的机会,那么至少他还有喘息的余地。
    如此,当重的是他要先了解大概的情况。
    落目间,君无为侧眸望向了狱卒,冷声问道,“为什么将我抓入地牢”
    “哈,你做的那些个伤天害理事,自以为手脚干净没落下证据便无人奈你何公子,人在做,天在看,你就是瞒过了任何人,也骗不过这上天”
    君无为闻言不由得有些讶异,连带着灰败的瞳色一瞬间亮了起来。
    那狱卒满见夷恶之色,道,“应天师占下的十六字卜,示你祸乱天下,你还想狡辩什么”
    “什么十六字卜”
    “天怒祸子,洪刑遗恶,生时家破,死后乱世。”狱卒说道这里忍不住唾了他一口,“呸,你个灾星”
    只是,这样
    大部分国家的古时都有信天尊神的迷信,在科技落后的时代,人们在面对世间很多无法用常识解释的事情便把它推给了神鬼之说,天师,祭祀,巫师等职业随之而出。以能上达天听下闻民愿而握以高权,牵引民智。
    一句话既可定人生死,更遑论还有筮卜在前。
    但如果是这样。
    如果只是这样,他便还有一搏的机会。
    “怎么他竟不肯走这长眠宴吗”几个狱卒走了过来正准备换班。
    在经过几次劫狱之后,整个地牢便犹如一张崩紧的弦,君无为此下的牢房更是成了当首看视的对象。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当前的那个狱卒忍不住抱怨。
    “唉,有什么办法,你可不知道,夫人本是正当临盆着的,偏生半夜摊上了劫囚这么个事,回头大人晕血症又犯了,掌司府现在正乱作了一团。”
    “果然是个灾星”那狱卒听了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君无为这一番只觉得百口莫辨。
    换了班。
    换上了常服的狱卒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夫人生了吗”
    “生了,生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呢,这方去没准还能讨个喜。”
    “那我兄弟两人去讨杯酒喝去,你们仔细着些这个囚犯,大人再三交待绝不能让他逃了。”
    那个狱卒交待了几声就邀着去喝酒了。
    地牢中的门开了又关上。
    关门的风掀动了壁上的焰红,直引得一阵跳动。
    祸子乱世吗
    君无为望着那燃烧着正旺的火把,红焰明火清明的映着那双深色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暴戾厉色,更没有之前的轻浮欲染,留下来的是一片沉如湖水的静息不定。
    俨然像是映照着另外一个人一般,难以捉摸。
    小烛热泣。
    一间简陋的竹舍之中有烛火微跳,半支的窗舍隐见了一个一身清素的女子。
    一件黑色沾血的劲衣置于火盆中燃着正旺。
    她坐于桌前,就着烛火给自己上着药。伤药灼着血口引着一阵烈烈的疼意,额际之上不由得冒出了一排冷汗,她一边咬着药布一边绑着手臂上的伤口。
    “嘶”
    火光正照着她微蹙的眉。
    见她鹿眸明目,低目微掩着,半挽起的素髻,两鬓小扣一带星碎的晶帘,那珠石在低首间微漾,却是一个很是清秀的女子。
    包扎好伤口后,她放下了衣袖,随即将燃烬血衣的火盆端了出去,埋进土里。
    舍外,是一片竹林,一片雀鸣声中,见几只野鹤正踱着步子很是悠然。
    待处理好了一切后,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那一柄素剑,望了许久手中的佩剑,随即抽开,见凛然的剑光映着一双温软的眸。
    收鞘。
    她抬头望着那一片竹林,纵身将佩剑藏在了一棵巨大的竹子之中。
    时转日升,此时天色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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