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武温侯府,偏门外。

    小安一脸紧张地四处张望。

    忽然远远看到一个有些蹒跚的小小身影,顿时一喜。

    又满脸后怕道“昨日可担心死我了,都是我不好,竟然这么蠢笨,将易少爷和辟少爷独自留在西山里。”

    她毕竟也才将将十岁,许多事情思虑不及。

    也是回来之后,才惊觉醒悟。

    一大早就在侯府外等候,终于让她等到了洪易。

    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才忽然反应过来,朝洪易身后张望“咦辟少爷呢”

    听到小安的这句询问,原本失魂落魄,眼中无神的洪易才现出一丝神情。

    却是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悲戚之极的神情。

    饶是他再聪慧早熟,也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大兄他”

    武温侯府,内院一处奢华的厢厅中。

    厢厅上,分别坐了两个妇人。

    两旁与厢厅各处,都有一堆丫鬟恭立,随时伺候。

    坐在上首主人位的妇人,穿着一身浅绿羽衣,隐隐泛着丝丝金色流光。

    竟似是用金线缠着某种名贵之极的丝线织成。

    云鬓高耸,头插赤金镂空碧玉孔雀簪。

    怀中抱着一个全身白毛,如一朵云般的小猫。

    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之极。

    便是身边侍立的的丫鬟,也是个个穿着名贵的兽皮小袄,模样也都俏美无比。

    “你说什么”

    这妇人身前有一个老姑子正躬身向她禀告着什么。

    听完之后,华贵妇人发出一声疑问,淡漠矜持的脸庞上,却没有半分波动“洪辟葬身狼口”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只有洪辟”

    那老姑子俯身低头,小心谨慎地道“回大夫人,确是如此,另一个贱种已经回到府上。”

    大夫人神色平淡,嘴里轻声重复了一遍“洪易回来了”

    眼中一丝冷色电闪而过,便被她隐藏。

    旋即淡淡的目光地扫落面前的老姑子“下去掌嘴五十,侯府少爷,岂容你无礼”

    “是”

    老姑子瞬间冷汗泠泠,跪伏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低着头,又是恐惧又是庆幸地倒退出厢厅,自去领罚。

    厢厅中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没有瞧见,也没有听见一般。

    坐在大夫人下首的那个妇人,也是端着一杯茶,浅尝轻笑,似若未觉。

    大夫人也根本没放在心上,手在怀中的小猫上轻抚“唉,也是个可怜的,让人备个衣冠,大葬吧。”

    “夫人真是心慈大度,换作旁人,哪有这般心胸气度”

    旁边那妇人赞叹道“怪道这玉京城中的贵人告命,都对武温侯府的大夫人赞叹有加,”

    “说夫人您出身名门,知书识礼,持家有道,这武温侯能有今日,绝少不了有夫人这位贤内助,操持这府中的大小事务,才让武温侯爷安心在外,为国效力啊。”

    大夫轻笑了一声,淡然地道“不过是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那妇人逢迎一笑,便知趣地告辞道“既然夫人府中还有事要操持,那我先告退了,他日再来看望。”

    大夫人点点头,招来一个丫鬟“也好,来呀,替我送客。”

    等那妇人离开后,大夫人又挥退厢厅中众人,只剩下她一人,坐在椅上,神色清冷莫名。

    “喵”

    她怀中的的白猫突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浑身白毛炸起。

    两只毛绒绒的前爪弹出尖利的爪子,方才一动,一只手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它的脖子。

    “咔嚓”

    只听一声轻响,白猫便脖子一歪,再无声息。

    大夫人在猫背上轻轻抚了几下,便随手将猫扔到了地上,甩了甩手,抛下一大片带着血皮的白毛。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数月。

    洪易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来到了西山脚下,那座孤坟之前。

    他大兄葬身狼口,侯府虽然给风光大办了一场,却也只是做给外人看。

    衣冠不仅没有能进洪家家冢,连祠堂里的牌位都没有添上一个。

    这意味着大兄和他,都不在洪家族谱之列。

    洪易心中悲愤,却谨记娘亲和大兄的话,把所有情绪都深藏心中。

    来到孤坟前,他气喘吁吁地将包袱放下,翻出两块木碑。

    一块是重新为娘亲做的墓碑,另一块,是大兄的。

    这是他偷偷找人新做的。

    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小洪易也是攒了几个月的例钱,才找到机会,借口出府去做。

    当他想要立上之时,才忽然反应过来。

    孤坟前,已经立着一块崭新的墓碑。

    这墓碑是十分坚硬的岩石所制。

    高三尺余,阔尺余,厚达两寸。

    碑上刻着和他原先所书一般无二的碑文。

    但这字却是铁划银勾,如龙翔凤舞,隐隐透出一股令他不知如何形容的气息。

    比他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是谁”

    洪易喃喃道,起身四处张望,像是想找出立碑之人。

    结果自然是徒劳。

    除了他们兄弟,又有何人还会为娘亲立碑

    难道是父亲

    洪易心中惊喜。

    他下意识便以为是父亲表面上对他们不管不顾,暗中却还是关心他们母子的。

    可旋即就否决了。

    父亲还在外争战,若是回来了,知晓母亲被那毒妇暗害,定要处分她的,怎会暗中行事

    “咦”

    他忽然发现墓碑上的字有些奇怪。

    或者说,是那些字的痕迹有些奇怪。

    “笔划如此圆滑光润,是用何物所刻绝非寻常雕刻之法,看着倒有几分像是用指书写”

    “只是如何可能这石碑如此坚硬,凡胎肉体,何人能用手指在上面留下如此深的印迹”

    他嘴中喃喃讶道,忽然伸出一只手指,贴上墓碑,顺着那些文字的笔划慢慢划动。

    笔画尺寸大小,竟然和他的手指完全吻合。

    “大兄”

    洪易猛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

    印证了这碑文是用手指所刻,已让他十分震惊。

    这字迹竟还与他手指完全吻合。

    这世上,除了与他一母同胞,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兄,还有何人

    “怎么可能”

    别说大兄从狼口逃生的概率多少,就算大兄还活着,他因身患怪病,还尚未开始习文,如何识字

    如何能写得出这般具大家之风的文字

    又哪里来的本事,能以血肉之躯,在这岩石上书写

    只是不是父亲,不是大兄,又会是谁

    种种疑惑,令幼小的洪易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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