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山倒海般下刺,立刻洞穿另一名万字守卫的咽喉。
    一眼之间我已知此阵玄机深厚,变化良多,若如方才一般破法恐怕要到天明。惟有攻敌措手不及才是惟一出路。我直取武功最高之人,便是冒险赌他镇守之处即为根本中枢。
    此时双足落地,阵形尽收眼底,我心中一喜,已知自己判断无误。
    池中诸人片刻惊怔。
    我喝令部众趁此时机渡池。
    敌阵中枢已失,阵法便如无首龙蛇。
    虽然在我将守阵剑手全数歼灭以前,我方已有若干折损,但大队却得以神速通过。
    然而仍有黑沉沉的一片院舍拦住去路。只要有人踏近院墙十丈以内,便有剑驽飞射而出。箭风疾劲之极,完全无法以兵器拨挡,首攻而上的数十人非死即伤。
    火把照耀之下,我看见院墙古怪,其中必然设有精密机驽。
    我命众人后退,取出两颗雷火弹,挥指弹出。
    轰然巨响,院墙一角倾颓,露出里面炸毁的铁制机关。如此精致构造,只需捣毁一处,轮轴相连,便再无法运作。
    我一惊回索,将韦婉儿斜斜带开。但她衣襟已为剑气所裂,被我带开时,怀中掉出若干物什,飘向路边深谷。
    她大惊失色“叔叔的药”杀死。天戈帮的人仍在围攻爹和大哥。我冲入战团,和他们并肩御敌,很快天戈帮便只剩四人。”
    “就在那时,我听见爹的怒斥,回头一望,正见大哥一剑砍在爹的右臂上,爹伤后无法握剑,对我大喊小心,是他跟天戈帮勾结的但大哥已朝我扑来,我全力后退,仍是被他刺伤。这时爹在他身后以左手剑横扫他双腿,大哥不及防备,扑倒在地。天戈帮的人刀剑齐落,向爹砍去,我扑上前,替爹挡下。我不知道我杀了多久,到后来,整个郁山山顶,只剩下我们三个活人。”
    “那时候下着大雨,每次闪电,就可以看见地上红色的雨水,血还在从我们三个身上流下来。大哥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爹捂着右臂,咬牙问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家人,大哥仰天狂笑,就像是已经疯了你把我当成你的儿子么我不过是一个被你利用的傀儡。”
    “爹不再理他,转过头来对我说杀了他。我拄剑站着,头晕眼花,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爹对我大喊他勾结外人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这种畜生,还能留么杀了他你去杀了他去杀了他这时我头顶响起一声声的闷雷,爹在雷声里一声一声向我喊。我想要转身逃走,不知道该做些些什么。但等我再有感觉的时候,我看见我自己的剑已经插在大哥的胸口。”
    屋中一片沉寂。
    出手,他要借此隐藏我的实力,借大哥磨炼我。大哥只不过无法再忍受做这种牺牲的傀儡。”
    大夫人静了下去,她一分分向地面上瘫坐。仿佛她的世界已在这一晚彻底崩溃,她已万念俱灰。
    夜雨淋漓,二哥在废园的凉亭坐直至天亮。
    我陪着他。
    “大夫人其实可怜,她给自己的折磨实在太多。”
    二哥一时没有作声,片刻他说“阿湄,你太善良。”他凝望着雨雾,低声道“你替阿泠嫁去池家,写信给池杨揭穿你身份的也是她。”
    我为之一凛,却终觉无话可说,长长叹息。
    过了很久,二哥轻声说“阿泠三日后下葬。”
    胸中刺痛,我慢慢落下泪来。
    我听见二哥的声音凄寂渺茫得如同亭外夜雨“她不是爹的女儿,她自己早已知道。”
    恍惚间我明白了什么,这发现让我心痛心惊。
    “二哥,”我问他,“那时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二哥嘴角轻轻一颤
    “我对她说,我全都知道,并且,我和她一样。”他失神一笑“我只希望在她死前可以让她快乐一些。”
    我们于是不再说话。
    我闻言掠过,只见一串药包方自坠下山崖。
    一时间我再无心旁骛,惟一心念是决不能失去大哥伤药。俯身崖边,长索出手,堪堪卷住药包。
    只听背后风声飒然,韦婉儿惊呼“小心”
    我知道白无敌必于此时偷袭,但我此时回身,药包必落入深谷,惟有不闪不避。只觉右背一道透骨深寒长驱直入,然后又迅疾离开。与此同时,我收回长索,取到了药包。
    回身,我正看见白无敌飘身退开,神情似笑非笑。我右臂略抬,剧痛,眼前一片昏黑。心下不由冰凉。
    忽听韦婉儿道
    “白无敌总管,你放了他我便和你回山庄。不然,我这就跳下去。”
    眼前黑雾渐渐消散,我看见韦婉儿立于崖边,衣袂当风,似是随时可能失足。
    我想要过去,但刚一动弹,半身剧痛,如要晕去。
    只听白无敌喝道“不要动”慢慢向她靠近。
    她却又向崖边退了一退。
    “好,我答应你。”白无敌沉声说,缓缓向她伸出手。
    韦婉儿侧头看他,“此话当真”
    “在下岂敢欺瞒少夫人”
    韦婉儿微一犹豫,终于伸手给他。就在两人相触的一霎,韦婉儿纵身撞入他怀中,双手连点,白无敌顿成木雕泥塑。
    她犹不放心,在他身上又加点了几处穴道,这才奔回我身边,急切地问
    “你怎么样”
    我将药包递在她手中,“不必管我,”我说,“把药送去给大哥。”
    她神色仓惶地摇头,又说了些什么,我却已听不清晰。
    风声与她的语声忽然变得稀薄遥远,烟一般散尽。
    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柔和轻响,悉悉簌簌,像我初次听到的维京人领地小雨落上碧青的原野万物,又或是四月里雨一般的落花,落在我初来乍到的维京人领地。
    我觉得我飘浮起来,四肢轻得不复存在。脸上微凉,眼前一片柔白薄光。
    我忽然知道那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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