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白的脸颊,突兀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是詹雅做旅游手册时看到的雪山风光,丈夫骑着马慢慢走远了,徒留个背影,她坐在十九岁初见到他的绿皮火车上,正要下门去追,古德白却堵在车门口。
    “妈。”古德白把她重新推上火车,他也骑着马,是匹矮脚马,看起来怪好笑的,“你还不行。”
    车子突然发动了,轰隆隆地跑起来,詹雅没办法下去,只好扒住车门往后看,她看着儿子跟丈夫头也不回地走了,连背影都不见了,心里突然很难过,不由委屈起来他们怎么都不回头看看我。
    詹雅恼怒地跳车下去,结果醒了过来,浑身冷汗,床那头一点温度都没有,就用手摸着那个枕头,慢慢安生了,挪过身去,把自己陷在枕头里,好像还有个人在身边。
    第二天早上,詹雅就坐着飞机去了草原上骑马,她看着那座巍峨的雪山,比梦里更清晰,比照片里更壮阔,马儿驯服地奔跑着,远处轰隆隆的火车跑过,她欣喜地转头看去,火车却没有停留。
    她在天地间回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孤身前来,梦里是一个人,醒来还是一个人。
    按常理来说,詹雅本该很想见到儿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生出一种惧意,就如同此刻这般相同的惧意。
    她用手撩开古德白额边的头发,对方正含着笑回望着她,看起来很陌生,跟读大学那会儿好长时间不见时截然不同的陌生感。
    詹雅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孩子长大了,他心里藏了很多事,也不再像葬礼时那样歇斯底里的愤怒。
    这本该是好事的。
    詹雅捧着古德白的脸,她意识到自己心中泛滥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了,是怨恨,她在怨恨自己的儿子能如此轻易地走出伤痛,能如此轻易地抚平悲哀,他年轻鲜活的生命迫不及待地等着扬帆起航,用不着跟另一个人一块儿慢慢痛不欲生。
    她还恨见到丈夫的最后一个人不是自己,又庆幸承受这种痛苦的人不是自己。
    “怎么了”古德白眉眼里藏着温柔的笑,他终于学会照顾、关心、安慰母亲了,仿佛接过一项责任那般,他推着古夫人的肩膀,柔声道,“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还不行。
    詹雅惨白着脸想起梦里儿子意气风发的笑脸,她的手还在发颤,她还不行,不能这么轻易地走出来,不能不能这么坦然地面对已经走出困境的儿子。
    “没什么。”詹雅笑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她握着古德白的手,又慢慢松开了。
    一个母亲怎么能恨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他是自己与那个人的血脉。
    “我要走了。”
    詹雅轻声与爱子道别,走出大门时,她沐浴在阳光之下,忽然觉得自己被抛下了。
    梦里的那辆火车,到底将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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