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城的暴雨持续一夜,等清早路边灯笼熄灭时, 乌云才渐渐散开, 露出洗濯澄净的天空一角。
    几道暖金光屏从院墙边的竹林里透过来, 露珠映出绚丽的彩虹,泥土和竹叶的气息弥漫在院子里,风吹起令人神清气爽的凉意。
    蔺沧鸣坐在屋檐下裹着斗篷,望着逐渐升起的旭日, 这才突然回过神,已经过去一夜了。
    他想起霁涯额角撞到了镜子, 上面还有血, 这里毕竟是客栈, 应该收拾一下,该赔钱的赔钱,免得被客栈报到执法堂去, 徒增麻烦。
    他撑着腿站了起来, 在微风晨雾中打了个哆嗦,开门走进卧房, 捡起了摔碎的瓷杯,施个净尘诀清理掉镜子上的血。
    地板被毒酒腐蚀出一个不规则的窟窿,蔺沧鸣出神地盯着地面, 也不知道他和霁涯的关系能不能像修补地板那么简单。
    他微微叹了一声,转身时又看见桌上放着张纸, 字迹随性地写了什么。
    蔺沧鸣怔了怔, 过去拿起信纸, 看完之后定在当场,半天没有动作。
    霁涯说他几天内就会回来,如果自己没出手拦他,他照旧会回来。
    那现在呢
    蔺沧鸣将信纸折好放入乾坤袋,想起他从蔺府带出来的信件,霁涯和那位李兄认识蔺庭洲,并且还给了一副解毒的方子,如果李兄此人真的前来诊视过他,他应当记得。
    那他什么时候中的毒难道是因毒而失去一段记忆吗
    他缓缓在方凳上坐下,捏着玉简艰难地打开雁书,霁涯的名字还在。
    蔺沧鸣的指尖落在云图之前,颤了两下,反复斟酌着措辞,觉得有许多疑惑要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又担心霁涯看见讯息想起来把他从雁书里抹去他眼神失焦地瞟着窗户,无意识将云图画面敲出圈圈涟漪。
    瀚城的雨丝毫未影响严氏辖域,霁涯迎着雷暴天气请勿御剑的警示牌顶风超速,等天亮时已经在颖州吃了顿早点。
    严建章身亡让颖州气氛严肃不少,楼宇外高悬的置影云图正在播放严氏家主推举会议,霁涯没看到尾,反正严玉诚拉拢人心一直可以的,肯定有办法让自己坐上家主之位。
    严氏家族就在颖州中心位置,占地广阔富丽堂皇,结界前车水马龙,进入结界便只能步行,霁涯顺着一尘不染的白玉砖石大道悠然散步,在守门的侍卫处问了问,被引进门房排队候着。
    说是严氏的门房,但规模也和会客厅差不多,有些商贾世家的壕气,霁涯喝了杯茶,才终于轮到他进内厅。
    “这位先生请坐,不知先生要欲往何司拜访何人”有个姑娘坐在书案之后声音温柔的问,边把上一个人递上的拜帖收入抽屉。
    霁涯想了想,微微颔首笑道“劳姑娘通传一声贵宗现任家主,就说纸鹤来了。”
    姑娘愣了一下,前两日她确实收到上边的传令,说若是在门前遇到传讯的纸鹤就放进来,但怎么看眼前这也是个人啊。
    “先生请稍等,我这就去请示一声。”姑娘郑重答应,走到一旁屏风后拿出玉简低声说了句什么,等了一会儿,又微笑着出来,伸手示意道,“先生可以进去了,沿此路前行百尺,有人为先生带路。”
    霁涯起身向姑娘道谢,沿着林荫小路走出约莫百尺,还没等见到引路人,腰间玉简就亮了一下。
    他抬了下手,又看看周围,往树荫下靠了靠拿起玉简,灵识探入查看讯息。
    在见到蔺沧鸣发来的消息之后,霁涯脸上一直挂着的淡笑终于消了不少,似是放下一块石头,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一路走马观花地看着颖州风景,多半也没入心内,惦记着要不要给蔺沧鸣留个传音,装出点长辈的模样嘱咐他好好闭关,这样正经就免得蔺沧鸣不理他徒留尴尬。
    但蔺沧鸣先发来了讯息。
    蔺沧鸣发来一份账单。
    幽冥阁少主蔺瀛巧工大师手雕戏珠石桌一张伍万伍仟,天然灵溪石青砖三片玖佰,寿字纹楠木窗一扇叁仟,镜子一面贰佰,卧房地板重装壹万贰仟。
    幽冥阁少主蔺瀛零头抹了,折合七枚上品灵石。
    幽冥阁少主蔺瀛还钱。
    霁涯看着这冷漠无情的账单心想,现在拉黑蔺沧鸣还来得及不。
    他专心盯着玉简,那位等着给他带路的人倒自己找上了门。
    严玉诚背着手站在路当间,咳嗽一声,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纪公子百忙之中还拨冗前来,真令严氏蓬荜生辉。”
    “岂敢,我是来恭贺严少爷继任家主以后就要叫你严家主了,我一个小小的幽冥阁佃农,送什么礼物都难入家主之眼,无能表达诚意,只好亲自过来道喜,家主莫要嫌弃才是。”霁涯收回灵识作揖道。
    严玉诚“”我选择收礼,你赶紧走吧。
    严玉诚把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递到霁涯面前“我也不与你客气了,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验货之后你就可以放心回去,不用在颖州耽误宝贵时间。”
    霁涯接了,打开看看,发现里面是一副折叠银丝边眼镜,镜片微微带着温润文雅的浅碧色,似乎透过眼镜便能看见隐藏的另一面。
    “家主,有朋自远方来,怎能驱之别院呢。”霁涯真诚地劝道,“我大老远的御剑过来道贺,你怎么也要供一顿午饭啊。”
    严玉诚的微笑愈发僵硬“我说句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赖在主人家求请客的,你们少主呢养不起你了吗”
    霁涯挑了下眉“那我给我家主上发个传音,请他来颖州接我,顺便给家主带点见面礼。”
    严玉诚赶紧举起一只手制止道“别了,我这刚当上家主,一堆事呢,怕招待不周。”
    “哈,严小姐还好吗”霁涯没急着戴上,直接把盒子收进乾坤袋。
    严玉诚闻言垂了下眼,面色如常地说“她现在依旧负责原来事务,没什么不好。”
    “我是说脑子方面。”霁涯指指太阳穴小声道。
    严玉诚眼中翻起一丝警惕“你这是何意,有话直说。”
    “误会了,我不是要威胁你。”霁涯连忙澄清,“实不相瞒,我近日也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点问题,就想找个病友交流一下感觉。”
    严玉诚“”
    “青山医馆欢迎你。”严玉诚冷哼一声,转身疾步离开。
    霁涯小跑几步跟了上去,还没等说话,路口严玉霏迎面过来,看见严玉诚便站定招了招手。
    “我方才听蓁儿说你出来接人了,就过来看看,把这个给你。”严玉霏拿着一枚玉简,又望向站在严玉诚身后的霁涯,笑着点点头,“家主,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吗不为我介绍一下”
    严玉诚有些腼腆地碰了下鼻尖,又把霁涯拽到身边,无奈地道“长姐,这是在家里,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就好,这位是我从前游历时认识的朋友纪涯,路过颖州,便过来拜访了。”
    “那怎么行。”严玉霏拍拍严玉诚肩背,让他直起腰来,“你既得众人信任,我自当遵循规矩,你也要早些适应才好。”
    霁涯向严玉霏行了个礼“见过严小姐。”
    “纪公子不用多礼,那我就不耽误你们叙旧。”严玉霏拱手还礼,把玉简交给严玉诚,“林姑娘失踪,我要再去一趟枫林派。”
    “嗯,长姐慢走。”严玉诚规矩地送出一段,回来时松了口气,幸好霁涯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现在严建章已死,你真不打算试试”霁涯斜着眼睛揶揄了一句。
    “你就对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吗”严玉诚领着霁涯敷衍地参观周围。
    霁涯站在严氏后花园的荷花池边,撑着围栏笑道“我这个人心善,听见不好的结局会难过的。”
    “我已是家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严玉诚眉峰一压语气冷然。
    “若是严小姐有朝一日想起来,你会后悔吗”霁涯若有所思地问,“后悔早知今日,不如及时表达心意,或许还有机会。”
    严玉诚沉默片刻,从乾坤袋里拿了点饲料,往池水里洒了两把,成群的鲤鱼聚集过来,翻起金红的波浪。
    “如果世上情爱能如喂鱼这么简单直接,饵投出去,就有收获,那也许我真该试试。”严玉诚把袋子扔给霁涯,“但一个谎言便要用更多谎言来圆,我每天都在骗她,骗严氏,骗整个修真境,甚至这些话也只能对着个狼狈为奸的南疆人说说罢了,我到底还有几分真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样的心意配不上长姐,不说也好。”
    霁涯洒完一袋饲料,对狼狈为奸这个词有点意见,又猝不及防听严玉诚问他“你到底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
    “做人还是糊涂点好。”霁涯正经的板着脸说。
    “你到我的地盘来,我没想着过河拆桥灭你的口,已经够糊涂了。”严玉诚凉飕飕地说。
    “我和我家主上是真的,情比金坚,有什么好问的。”霁涯笑呵呵地说,然后伸手给锦鲤荷花池框了个框,卷起凝滞在半空中的灵力画卷,后知后觉地问,“贵宗花园大气华贵,细节又不失雅致精巧,介意我发给少主一同欣赏吗”
    严玉诚“你高兴就好。”
    霁涯把画轴按进玉简,他从严玉诚这得到了一点反面教材的勇气,只要他和蔺沧鸣没有杀父之仇,仔细想想不过是吵了个无伤大雅的小架,只要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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