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却要更甚,凶戾得像是要将她一口吞进去。
    “总之”
    宁宁却不怕他,把手里层层裹住的手帕迅速打开,露出里面一个淡黄色球形物体,在裴寂张嘴拒绝她的瞬间踮起脚尖。
    然后把那东西毫不犹豫塞进他嘴里。
    入口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软绵绵圆滚滚的小球有一半被塞进他口中,少年瘦削的脸颊被陡然撑得鼓鼓囊囊,像包子那样鼓起来。
    裴寂脸上的戾气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错愕与茫然,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睛。
    就连残余的微弱魔气也倏然一停,仿佛有些惊愕和害羞,悄悄在半空打了个旋儿,钻进黑黝黝的影子里。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听。我让你带着珠子,你就得带着珠子,不然我”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狠话,只得瞪着双眼看他“不然我会特别特别生气,我生气很可怕的。”
    裴寂没说话,他也说不出话。
    “药箱给你。”
    她从地上捡起药箱,不由分说塞进裴寂怀里,又指了指他嘴里的东西“这是我从别人手里买到的奶黄包,必须趁热吃,所以我才说要尽快亲手给你。”
    说着又加重语气“不许吐快吃掉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十分之一的家当欸我很穷的你知不知道吐掉的话就是在割你师姐的肉”
    裴寂
    在开门之前,他体内的魔气便已经消退大半。此时嘴里充斥着软糯浓香的气息,竟长驱直入五脏六腑,似乎能把积攒已久的血腥味洗涤一清。
    大概是怕他吃完后又说胡话,宁宁说完就道了别转身离开,留裴寂一人站在门前。
    这算哪门子事。
    他准备了那么多绝情的、讽刺的话语,却被她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着愣站在原地。
    真没用。
    连凶她一下都做不到。
    他想勾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没了力气。嘴里的香气萦绕在舌尖,裴寂用手握住奶黄包底端,牙齿轻轻一咬。
    暖洋洋的内馅犹如浓稠香甜的暖流,转瞬之间充满整个口腔。冰冷残破的身体因为这股温度重新回暖,他动了动血肉模糊的僵直指尖,侧身倚在门边。
    月色下沉,树影阑珊。
    魔气缠身的少年鼓着腮帮子,舔了舔甜甜腻腻的小奶包。
    裴寂不会知道的是,宁宁送完奶黄包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拿出通讯符,给一间外门弟子房寄了封信。
    上书几个大字明日晚饭时间,裴寂别院,务必动手。
    宁宁实属被逼无奈。
    系统好久没发任务,今天一发,就来了个特别过分的
    原主看出长老们对裴寂的赏识,心中嫉妒之意愈发强烈,存了心思想要报复。
    外门弟子中鱼龙混杂,很多人开展了形形色色的副业,比如帮忙代课、帮忙写作业,以及帮忙揍人。
    都穷成这样了,原主居然还能着作妖雇人,榨干自己的最后一点私房钱,真可谓恶毒女配之模范,宁宁自愧不如。
    总而言之,她要联系外门弟子房,进行一番业务交流后,雇佣一伙人去裴寂院子里找他麻烦。
    虽然故事当然是以裴寂的以一胜多告终,但他在今天比武台的战斗中受了伤,无论结果如何,明日的反抗都会加剧伤口破裂,让伤势更为严重。
    所以宁宁才会倾家荡产地买了个奶黄包,作为悄咪咪赔罪的小礼物。
    对方的信件很快传来,言简意赅[收到。]
    但宁宁同样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她万万不会想到,在今夜的某间房屋里,有人也像她一样寄出了一封信。
    内容如出一辙,宛若复制粘贴[明日晚饭时间,裴寂别院,务必动手。]
    于是第二日,裴寂用餐后回到住处时,首先便看见围在门前的七八个人。
    清一色筑基中期修为,目光不善,脸上蒙着面罩。
    “你一定就是裴寂。”
    为首的那个阴冷一笑“算你不走运,有人雇了我们来教训教训你。”
    他的语气势在必得,然而话音刚落,还没等裴寂有所反应,不远处便又响起另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裴寂在哪儿”
    循声望去,居然又有八名高大男子从小径里缓缓走来,同样是筑基中期修为,蒙了面罩。
    两队人马面面相觑。
    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一样的面罩一样的架势,犹如复制粘贴出来的葫芦娃兄弟。
    “那群人来这里是要干嘛难道我们之中有人走漏风声,让裴寂提前做了准备,特意找人保护他”
    不知是谁悄悄念叨了这样一句话,站在门口的人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们刚把这姓裴的小子团团围住,不远处就出现了另一队气势汹汹的家伙,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想必来者不善。
    一时间交头接耳,细小的嗡嗡声此起彼伏。
    “哟,英雄救美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出。”
    “问得还挺狂,怎么,就算知道裴寂在哪儿,他们能护住他么”
    于是为首的那个冷哼一声,音量洪亮如钟“在这儿你想干嘛”
    他说得又凶又狠,仿佛不容许身旁的少年遭到别人染指,甚至一脚迈向前方,将裴寂整个挡住。
    这是一种代表占有的动作。
    可在其他人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一回事了。
    哪儿来的老母鸡在护蛋呢
    站在小径边、被宁宁请来的外门弟子同样摸不着头脑,用只有旁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交流。
    “怎么回事为何那小子身边聚了那么多人”
    “难道裴寂知道我们要来,特意找了人保护他”
    “他真以为我们打不过那些人,以为让别人挡在面前就奈何不了他了小爷我今天就是要把他们打个头破血流”
    “我们想干什么”
    他们之中的首领同样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喙“识趣的话赶紧从他身边离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嚯蒙面变态男有本事上前来单挑啊这小子,我们今天要定了”
    两队人彼此对立,剑拔弩张,不知是谁擦枪走火,迸出一道明显的杀气。
    如同平静的湖面陡然掀起层层涟漪,僵持的场面像是被打碎的玻璃,狼狈散了一地。
    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句怒喝,抡起拳头往前冲。
    所有人心里都怀有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念,它是那样坚定,那样璀璨生光
    裴寂你这臭小子看不起谁呢真以为他们打不过那群蒙面男吗等解决掉你请来的保镖,就是你的死期
    他们不会知道,本应该成为众矢之的的裴寂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转身回房,无事一身轻。
    更不会知道明白真相后,自己的泪滴会像倾盆大雨,碎了满地,在心里清晰。
    这世上,多的是大家不知道的事。
    宁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账单。
    医药费雇佣费精神损失费妈蛋居然还有个同行友谊修补费你们两拨人打得难舍难分,结果裴寂本人直接回房睡觉,这件事儿难道还得怪她
    不如直接去抢。
    [怎么会有两拨人]
    宁宁一个头两个大,写字飞快[另一拨人是谁派过来的]
    对方很快回复[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一般不轻易透露雇主信息。]
    算你狠。
    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再动笔时,小姑娘的每个字都满含着血与泪[加钱。]
    通讯符很快便出现在宁宁窗前。
    [不过要是你执意坚持,也不是不可以啦。虽然我们有职业道德,但你也知道,我们没道德的嘛,哈哈。]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看,视线麻木地落在最后那三个字上。
    [贺知洲。]
    这是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宁宁下意识皱了皱眉,努力从脑海里回想关于他的信息。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这位贺师兄在原文里不过是个被寥寥提过几次的路人角色,宁宁却对他颇为印象深刻。
    主要有三件事。
    其一是他不但爱剑如命、变着花样地锻剑买剑,还整日在山下寻欢作乐,吃吃喝喝花钱如流水,贫穷程度与天羡子如出一辙。
    此人脑回路非同一般,在穷困潦倒、被高利贷追债之际,竟用身上仅存的一万灵石买来一堆石头与颜料
    亲自造了一千的。
    这顿操作已经够反智商反人类了,结果还被债主当场揭穿那一千灵石不是真的。
    问他为什么要造假,那憨憨答曰因为真币造不出来啊
    其二是此人性子贼直,遇到不合心意的人就直接拔剑,不管对方是谁。
    结果某天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与梵音寺里七岁的小和尚起了争执。
    佛家人讲究清心而为,敌不动我不动,那小和尚停在原地打坐静候,他不愿先出手欺负小辈,又不想就此作罢,便拿着剑与对方在烈日炎炎下对峙。
    然后在三个时辰后直接中暑昏倒,一边口吐白沫一边神志不清地对那小和尚说“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
    至于其三
    其三就是那件震惊全宗门的事情,玄虚派弟子贺知洲穷困潦倒,竟不惜前往花楼卖身陪笑,最后还成了花魁。
    有人称他身怀剑气,理应是个修道之人,那厮脸不红心不跳,口出狂言“我乃万剑宗弟子,阁下好眼光”
    万万没想到,现场恰有一位万剑宗亲传大弟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破口大骂“我呸你明明是玄虚派那个哥”
    于是一代花魁就此陨落,玄虚派贺知洲名扬九州。
    回想完毕,宁宁目瞪口呆。
    世上竟有恐怖如斯之人。
    和人沾边的事情,他是样样不做啊
    然而贺知洲虽则惊世骇俗,在原文里却戏份极少,基本没和主角团有过什么接触。这会儿忽然心血来潮地作妖
    太奇怪了。
    不行。
    宁宁想,她得去会会贺知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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