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
    现在也是,只有在靠近宁宁时候,因魔气悬在半空心脏才会稍稍觉得安稳一些。
    裴寂无言垂眸,在女孩漆黑瞳孔里,无比诚实地倒映着他狼狈不堪影子。
    他一时间心烦意乱,不想让她见到自己这副模样,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挡在她眼前。
    女孩睫毛上下颤动,轻轻拂过他敏感手心,带来一股挠心挠肺痒。
    宁宁听见裴寂低声开口,声音因疼痛颤个不停“不要看能不能陪陪我”
    少年修长身形被包裹于黑衣之中,因沾染水汽,紧紧贴合在身体上,显出细细一截腰身。
    忽然视野之中没了画面,所见只有无穷尽漆黑。
    玄镜之外,哀嚎一片。
    裴寂竟刻意打碎了瀑布旁传播画面视灵,目无法纪,把试炼规则按在地上摩擦。
    林浅犹如在唱女高音“怎么回事那臭小子居然把视灵打碎了碎了啊啊啊这是明令禁止他不知道吗”
    浩然门一名女修以头撞桌,双手握成拳头猛敲“后续呢,后续呢我比他们俩还要兴奋,结果后续呢”
    天羡子不愧是穷怕了,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打算盘“一个视灵多少灵石我们师门还有钱赔吗”
    说罢又痛心疾首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身后已经不知何时围了一大伙人。
    一想到凭空多出这么多目击证人,天羡子就更是难受,二话不说直接下逐客令,赶鸭子似连连摆手“去去去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在这儿瞎起什么哄年轻人事儿你们管不着,别看了别看了”
    曲妃卿睨他一眼,冷笑道“我们老一辈讲话,哪里轮得到你这四百多岁小破孩插嘴”
    “各位稍安勿躁,既然瀑布旁视灵已被摧毁,不如换个角度看世界,来瞧瞧其他弟子。”
    纪云开不愧是一派掌门人,小胳膊一抬,青葱般圆润食指就落在玄镜之上,划出另一番画面。
    天色将暗,画面中一对年轻男女并肩坐在山洞中,以非常同步姿势抱着膝盖,脑袋低垂。
    正是林浔与云端月,经典社恐二人组。
    林浔好歹是个男子汉,义无反顾地扛下了打破沉默重任“云师姐,这山洞,好小。”
    云端月没说话,抿着唇点了点头,耳朵上残留着十分明显绯红。
    随后又是一串尴尬寂静,小白龙总觉得不该如此,环顾四周许久,把视线锁定在不远处潮湿角落。
    “云师姐,那里有只蜈蚣。”
    林浔满脸通红,自始至终没敢看她“我在数它有几条腿,你要不要一起来”
    云端月始终低着头,闻言终于出了声“56条,我很早之前就数出来了。”
    “喔”
    林浔抓耳挠腮,显得更加慌乱“那那那、那你很会数数啊。”
    “过奖。”
    “没过奖。”
    “多谢。”
    “不用谢。”
    “”
    “”
    “那个,要不咱们一起来数一数那边藤蔓有多少片叶子我负责这边,你负责那头。”
    “好。林师弟果真有情趣。”
    这两人无聊到了一块,居然心有灵犀地开始数蜈蚣腿。长老们纷纷唉声叹气,无论男女,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
    只要他们俩自己不尴尬,尴尬就会是别人。
    饶是真宵也不由得嘴角一抽“哪个天才想出主意,把这俩人放一块”
    纪云开笑眯眯地举手,满脸骄傲“是我欸”
    玄镜外热闹非凡,秘境内无法被窥视角落里,就要显得安静不少。
    宁宁有点懵,许许多多念头在须臾之间填满脑海
    他们俩怎么突然之间就靠得这么近啊不对,不是“靠得很近”,而是毫无征兆地有了肢体接触。
    裴寂是不是被魔气烧坏了脑袋他不是应该狠狠揍她一顿吗
    以及,这样剧情发展,和说好完全不一样吧
    她心思乱如毛线,但不得不承认,裴寂那句话杀伤力非常之大。
    他向来是又冷又硬脾气,从不会对谁示弱。这会儿声线半哑,又保留了几分独属于少年人清泠悦耳,像方才那样小声地念出来,像是恳求,又像在撒娇。
    宁宁脑子里坚固不催城墙刷刷刷就坍塌成了碎屑,很没原则地立马心软。
    裴寂手掌冰凉得吓人,如同没有温度玄铁。他们之间距离着实有些太近了,虽然眼前一片漆黑,宁宁仍能闻见他身上带着水汽植物清香。
    而少年人呼吸沉重且急促,拥有一股温和热量,与四周冰凉水汽彼此交融,偶尔勾缠了属于她呼吸,听得她耳朵有些烫,也有些痒。
    等他呼吸渐渐平缓一些,宁宁终于轻声开口,带了点不确定语气“你是不是挺难受”
    说完了又忍不住想,这不是句废话吗,他都这样了,哪能不难受。
    她目不能视,看不见裴寂此时究竟是什么模样,一番思索之下,用手指攥了攥湿透裙摆,下定一个决心。
    宁宁右手抬起来时,满满尽是潭中冰凉清水,等胡乱在衣服上擦拭片刻后,略带了迟疑地向前方伸去。
    她动作小心翼翼,当手掌触碰到裴寂后背,能够很明显地感到后者脊背瞬间僵硬,再也没有动弹分毫。
    “我以前难受时候,家里人都是这样安慰。”
    宁宁动作很是笨拙,掌心掠过他因消瘦而高高凸起骨骼,心下不由一颤“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女孩手掌温暖细腻,柔软得不可思议,在他后背上下轻抚时,比流水潺潺更加温柔。
    裴寂放缓了呼吸,好像连之前沉重喘息都是种不可饶恕惊扰。
    他方才脑子里有那么多阴暗与繁杂念头,只因着这一个毫不熟稔抚摸,居然都尽数消散,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自小生活在无止境斥责与打骂里,后来渐渐长大,便逐渐学会了打架与剑术,人生又冷又硬,哪里得到过像这般温温柔柔小动作。
    “一切总会变好,你别怕。”
    宁宁声音很轻,像蒲公英悠悠拂过裴寂耳朵,和做梦一样,没什么实感“你并不可怕,我也不会害怕你所以把手放下来,没关系。”
    把手放下来也没关系。
    即便看见那样面目可憎他也没关系吗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还不等有所反应,手腕上就传来一阵突兀却柔软温度。
    宁宁用空出左手按住裴寂手腕,只不过用了轻轻一点力道,便顺势带着他手掌下移,露出她明媚白皙面庞。
    两道视线笔直相撞。
    宁宁扬起嘴角,勾出小巧精致弧度,圆润杏眼则往上微微一挑,亦是亮莹莹地弯起来,犹如远山之上悬着皎洁月光,朝他露出一个毫不设防笑“这样就很好啊其实你很好看。”
    仿佛倏地撞在心口上,让胸膛沉甸甸地一震。
    承影这回什么话也说不出,在发出一声绵长“啊”声后销声匿迹,大概是躲去了识海某个角落滚来滚去,自由飞翔。
    至于裴寂。
    裴寂喉头上下滚落,板着脸转过身去,声音听不出丝毫起伏,黑发遮掩住耳朵上绯红“走吧。”
    “你没事了吗”
    宁宁在身后跟着他,语气轻快“对了你以后可得多吃点东西,刚才摸上你后背时候全是骨头,快硌死我了。”
    摸上他后背时候。
    之前他行事肆无忌惮,大半原因是受到魔气驱使。当下黑雾尽散,裴寂终于恢复了理智
    哦,他似乎还撒了娇,让她陪陪他。
    脊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道陌生触感,裴寂忽然就红了耳朵,仓促回头瞥一眼宁宁。
    见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仿佛是要遮掩什么似,面无表情沉下身子,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水里。
    承影啧个不停,唉声叹气“你这叫什么,活生生掩耳盗铃。还真以为把脑袋浸在水潭里,就不会被别人发现脸红啦我可都全看到啰裴小寂。”
    宁宁不懂他用意,懵懵叫了声“裴寂”
    水面寂静,冒出来几个泡泡,咕噜咕噜串成透明小珍珠。
    没过多久,裴寂很快从水下站起身来,恍如方才无事发生,自储物袋里取出一件男款青黑薄衫,轻轻搭在宁宁头顶“别着凉。”
    他衣物向来被折叠得一丝不苟,带了点清新皂香。
    宁宁笑着将它接过,存了点捉弄心思,也从储物袋拿出一件女款穿花绣蝶披风,直直丢在裴寂脑门“你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岸,好在有裴寂那件衣服,周遭冷风吹拂而过,经过被水打湿布料时,宁宁才不至于冷得瑟瑟发抖。
    等套好外衫一抬头,居然看见呆呆站在路边乔颜。
    乔颜内心有些拉扯。
    她只不过是随随便便闲来无事这么一逛,万万没想到会猝不及防看见眼前这番景象。
    试问一男一女说说笑笑地从水潭里一起湿漉漉上来,都在做穿衣动作,这两人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该是怎样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才能让他们穿错对方衣物,如此招摇地行走在大道上。
    修道之人情趣,果真不是旁人能懂。
    裴寂乖乖套着件浅粉色女式斗篷,一张俊秀脸煞白煞白,面色阴沉得犹如死人。
    宁宁伸出胳膊做尔康手,因为外衫太大,手掌压根没露出来“乔姑娘,你听我说”
    乔颜郑重道了歉,强忍着内心激荡,捂着脸跑开了。
    宁宁
    宁宁戳一戳裴寂手臂“今晚咱们谁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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