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大一点,比小佑家的好带,你把她送回来,我们两个一起带,带多久都行,省得你再找保姆,我听说保姆也有坏心眼儿的,你上班没时间,完全交给保姆属实也不放心。你把马炯炯送回来,你心里塌塌实实的,你看这样行不行”
    挂了电话的当晚,万父又发来私信,大包大揽地说“你就信我的吧把马炯炯送回来,我们带你还不放心吗。”
    马炯炯已经睡熟了。
    她蜷着身体,大概是她在子宫里的初始姿势。头发天生稀少,发丝又细又黄,显得额头很大。此刻睡出一头汗,几颗大汗珠子密密布排在额角,万相宜伸手抹一把,热腾腾湿漉漉。
    她没回父亲的信息。
    如此这般,就别无选择了。
    月底前,保姆仍上工。有一天万相宜下班回来,保姆交接完,走之前跟她说“今天抱马炯炯在楼下乘凉,孩子奶奶又来了。”
    请了保姆后,马明他妈来过几次,净挑万相宜不在时,放下东西就走。
    摸清了保姆和孩子的作息时间后,就掐点儿在小区林阴路等她们。
    万相宜答应一声,不置可否。
    保姆说“我看奶奶也是真的关心孩子,给孩子拿来两个肚兜,一针一线手工缝的。她看马炯炯的眼神,那真的是亲人才有。本来你们家里的事,我不该插嘴,可我见过孩子她爸爸,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毕竟是血缘,我要是有这么个孙女,我也肯定不在外面干,肯定回家,天天抱在怀里。亲奶奶最可靠,你说呢”
    万相宜木然点头,她已别无选择。
    没过几天,万相宜上班时接到保姆电话,说马明和马母来了,给孩子买了好多东西,她请他们帮忙提上楼。
    万相宜不置可否。
    等她下班回到家,果然马明和马母还没走。
    马母匍匐在地,逗孩子玩,孩子周围摆了好几个小碗,分别装着水果、米糊、肉泥。
    这次再见万相宜,马母态度大有改观,当着保姆的面,低眉顺眼,自觉跟保姆同时离开。
    扒着门缝冲马炯炯挥手“宝宝早点睡,别闹你妈,你妈上班很辛苦。奶奶明天再来看你”关门前又看万相宜眼色。
    马明走得晚,前夫前妻简单交流一番。
    马明说“妈想孩子。你也看见了。”
    他说“他们平时不舍得吃穿,在嘴头食上省了一辈子,给孩子买,一点也不心疼。什么深海鳕鱼、牛油果,只要卖货的说对孩子好,多贵都掏钱。她也这把年纪了,除了马炯炯,也没别的念想,你也体谅一下。”
    最后一句话,勾起万相宜记忆里的种种。
    很奇怪。身陷其中时,她觉得光怪陆离,肮脏难忍。抽身出来后,那些感触迅速钝化。像身体深处的伤口,当年草率处置,如今表面平平整整,内里盘根错节,被筋膜、错位的组织裹覆,成了一块死疖,疼也不疼,痒也不痒,血也不流了。
    跳脱出来看,马明、马母、马父都是合理的存在。理念不合才是芸芸众生之常态,他们只是与你不同,不同是错吗显然不是。
    况且,眼下一关接着一关。普天之下,再找不出比马母更合适的人来照顾马炯炯。
    这一次,马明和马母都没再耍手腕,诚诚恳恳地请缨。
    倒是正中万相宜下怀。
    摆在她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断奶,把马炯炯送回老家,由自己父母抚养,或者继续喂奶,把马炯炯留在身边,让马母接替保姆,代为照顾。
    她没怎么挣扎,选择了后者。
    马明太想促成此事,情绪掩饰得不好,关于上次闹掰的前因后果,马母肯定跟他说过,而且说了不只一次。借此机会,索性再提出来。他说“她的想法是她的,我的想法是我的。她不能代表我。”
    对陈年旧伤,万相宜真心实意想埋葬,根本不想翻出来辩论。看马明左右支绌,心中暗笑你的想法是什么,我根本不关心。事情发生的当时,你如果出面做和事佬,或许我还对你有三分敬意。虽然这敬意也阻挡不了“树倒猢狲散”的结局。陈年旧案,你又翻出来,把自己摆在法官位置,评判谁对谁不对,就有点不知荣辱、不知进退了。
    马明温和地列数完马母的“罪状”,又对万相宜说“你委屈,我知道。但你喂奶期间吃药,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妈说一声呢”
    万相宜本想轰他走,想不到身为永远的前夫,马明还能精准找到她的逆鳞,她走到门口,平静地说“两点。第一,我生病吃药,为什么要提前跟你妈说她是医生吗第二,我提前跟她说了,她就会同意我吃药吗事后她知道了,不是勒令我停药给孩子喂奶吗”
    马明像被无形的绳子牵着,往门口走“你最终不是没听她的吗”
    万相宜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我不听她的有错吗”说完立刻关门,咣当一声。
    前婆婆与保姆顺利交接后,三个女人开始磨合着生活。
    省了保姆费,不用万相宜操心,冰箱里就有了充足食物,不管马母是什么出发点,万相宜都是受益的。
    当月发工资,万相宜给了马母3000元现金,说是马炯炯的营养费。
    事后查看银行卡余额,却惊觉积蓄见了底。
    过去几年,她的收入稳中有升,小夫妻不买奢侈品,除了买房外,基本没为钱犯过愁。
    离婚后,变成一人收入、二人开支。能力范围内,她还想给马炯炯用点好的,再加上房租是定向支出,想省也省不了,别人跳槽为了高薪,她跳槽却是退而求其次。
    原本在物业工作也是权宜之计,现在结束过渡、回归正轨变得迫在眉睫。
    无论如何,眼下这关得先扛过去。
    她给中介小袁打电话,问房租能否宽限几日。
    小袁当然做不了主,在一线城市,掌握资源的人掌握生杀大权。
    小袁给房主留言,不回复。给房主打电话,不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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