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下有条沟,他没看清,摔到沟底。
等他从沟里爬上来时,父亲的尸体暴露在外,站在他面前的是几个运送尸体的狱卒
那是顾二爷一生噩梦的开始。
“爹,他们轮流毒打我,把我扔水牢里,双手吊着,在冷水里泡了大半个月。”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顾二爷哀声道,“爹,我还不如一头撞死,跟您一起走,这个家,有大哥就够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几乎说不下去了。
顾君宁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从未想到,顾家曾经遭受过如此致命的打击。
顾二爷不能生育,想来就是那时候落下的伤。
但顾珣究竟因何入狱,又是怎么死的,还有顾大爷
顾二爷哭累了,迷迷糊糊的,脑子逐渐变得迟钝。
听他说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时,顾君宁哑着嗓子,把嗓音放得老成持重,问道“侄儿,我问你,我弟弟为何入狱”
顾二爷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是谁”
空无一人的祠堂内,唯有阴风拍打门窗的簌簌声。
“你把我的灵位转过去,以为我不知道吗”
供桌上,顾瑜的灵位背对着他,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幽幽注视着他。
“姑、姑”
他声音打结,腿肚子没出息地抽起筋来。
顾君宁沉声道“礼儿,告诉姑姑,你父亲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顾二爷瘫坐在地,脑子麻木,已分不清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双唇僵硬,不自觉地吐出几个字。
“爹他扛不住狱里的酷刑。”
“触墙而亡。”
自尽
竟然是自尽
顾君宁的心好似被狠狠扎了一刀。
血窟窿里汩汩涌出鲜血。
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你大哥呢,他在哪里”
提起大哥,顾二爷心中的软弱思念,齐齐涌了出来,仿佛在一瞬间变回被兄长保护的幼童。
他哇哇大哭道“大哥还能在哪里”
“我大哥,在天牢关了十几年,我在外面,等了十几年。”
“他不就是给父亲求情吗哪有儿子给爹求情就犯法的,要关就关我啊”
他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孩。
顾君宁只知顾二爷性子懒,偷奸耍滑,软弱可欺,却从没见过他如此伤心失控。
“大哥我大哥他还没见过三娘啊”
听他骤然提到自己,顾君宁的心尖被一把揪住。
“嫂子没了,二郎三娘长大了。”
“大哥,呜呜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
顾二爷哭得快喘不过气来,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顾君宁原想再问问他顾家的案子。
但一提到案子,他就说不出话,全身抖如筛糠。
到后来,顾二爷哭死过去。
顾君宁掀开条缝,见他晕倒在地,刚想从里面爬出来扶他,桌帷却被人掀开了。
微弱的烛光中,顾叔陵俯身朝她伸出手。
“宁宁,来,小心头。”
她惊讶地把手递给哥哥。
顾叔陵拉她出来,淡淡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不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