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从不敢去想象,他在经历那场网络暴力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在那时孑然一身,我就越发厌弃嫌恶自己。
而现在,我就守在他身边,却要亲眼目睹着他陷入这一场桎梏。
他生病了,从那次发热开始,断断续续,精神萎靡,每天只待在家里仿佛无法见光的生物,用薄被裹住自己,面无表情一条一条浏览手机上的信息。
“不要看了。”我无法忍受这种心碎的折磨,守在他身旁,不断重复,妄想有哪一句会恰巧被他听在耳里。可每次直到他疲惫睡去,我的妄想都没能实现。
他没有捅破我,却不愿意放过自己。
可我宁愿他将我曝光出去,宁愿去面临那些污言秽语,宁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被迫退圈也没关系。
但他不肯,一个人在铺天盖地的肮脏世界里挣扎求存。
而那时我在做什么呢在巴厘岛,阳光和沙滩。
我终于在这一场梦里,痛哭失声,追悔不及。
5
他过得很不好。
搬离了原来的公寓,租住着空间狭小了一倍还多的新居。那里地段偏僻,没有良好隔音,没有效率的安保,唯一的优点是比原来的公寓便宜。
他很缺钱。
以前那些代言商演合作的违约金,赔光了他的积蓄,他本来也没有多少积蓄。
而我仍旧如同空气,每日跟在他身边,看他为了工作努力,哪怕是那么微不足道的舞台,寒酸的表演环境。
他从没抱怨过,任何一个舞台也都会认真对待,努力生活。
可我不能,我永远无法适应。他这样完美,在哪里都是最闪耀的那颗星星,他不该坠落在平凡里。
就为了我这种人,年复一年活在谷底。
那个不配称为经纪人的女人,利用那几张涂掉了我脸的照片,一次一次迫使他做出退让,带他参与无休止的成分不明的饭局。
她实在该庆幸我无法触碰到东西,否则她就已经死了很多回。
我已感到自己正在往疯狂的人格发展,我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
我有无限的温柔耐心注视他一个人,就有同样多的暴躁疯狂想毁灭掉其他人。
那些眼神肮脏,心理肮脏,语言肮脏的人。
他们常常窥探他,意淫他,妄想着污染他。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触碰到东西,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永远闭上那双肮脏的眼睛
又一场饭局结束,他被人堵在洗手间。
我的那些发狂跟愤怒,起不到丝毫攻击性,我无法拯救他,这事实让我丧失理智,心态失衡。
直到有人将门踹开。
那个人是我。
纠缠的醉酒者被以暴力的方式打发走。我没有什么武力拳术的基础,但好歹自小练舞,动作干脆快速,打在要命的地方,也能疼很久。
我找回了理智,逐渐记起这一日。
那时那个像蠢货的我,参加私人酒会,那么巧,这个饭局就在同一层的另一座厅。
我那时隐约看见他跟一个酒鬼拉拉扯扯进了洗手间,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一股子的无名火就那么冒出来,等了片刻没见他们出来,就找上门去。
我那时下手很重,那人最后骂骂咧咧的跑走,留下我跟他无言以对。
不,也不是无言。
我才想起来,就听见那个我冷冰冰的对他说“你可真不挑,恶心”
如果我有一把刀,那我一定会在他开口之前让他永远闭嘴
我那时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怎么能对他说这种话
可是那个蠢货一样的我,却还尤觉不够,在大庭广众下,在他裸的注视中,亲吻身边不知道哪里带来的女人。
最终刺的他狼狈逃离。
那一晚,他始终无法入睡,后来爬上了飘窗,去看了一夜的星星。
如果我能触碰到他,如果他可以看到我就好了。那样,我一定不会让他在这样难捱的时候一个人寂寞无助。
6
我一直知道那个女人恶毒,知道她会想要为他选哪一条路,所以总是神经紧绷,让脾气越来越不受管束。
我知道他不会松口答应那样龌龊的事情,事实他也成功的走出了这段低谷。
可我一想到那女人还有其他人曾对他有过那种肮脏的想法,就不能控制自己越发暴躁的情绪。
直到有天那女人真的对他提出那个要求。
他比我要成熟坚韧许多,听完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敷衍几句,回到公寓后就给宋齐去了电话。
我甚至感到了如释重负。
果然,宋齐处理事情的速度很快。实际上这些年宋齐从没停止过对他的游说。
宋齐只是一直不懂他究竟在坚持什么。
直到这种时候,他向宋齐发出求助,才终于肯对宋齐说实话。
为了我。
就只是为了蠢到极致,还一再刺伤他的我。
宋齐说服了果亿接纳他的合约,但只负责合理部分的违约金。
可是照片的事情总得要解决,最终还是宋齐差不多淘尽了自己当股东多年的积蓄,终于从那女人手里拿到了所有照片,彻底销毁电子存档。
为此,他很过意不去,便用很短的时间整理了自己的心态情绪,想要快速投入到工作中。
我知道他怎么想,他没有什么能回报宋齐,只有让宋齐对他的挖掘体现出最大的价值。
宋齐的手段很好,加上早早准备了很多资料,对于当初那些泼在他身上的脏水,利用证据和水军,没要多少天,就洗刷了他的名声。
当年彻夜谩骂诅咒的是那些人,到头来道歉忏悔的又是那些人。
不过这次,他完全不在关注这方面了。
他想发挥自己的价值,想让宋齐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他期待着未来,那踌躇满志的样子,像刀一样扎着我的心。
我知道,他会失败,他入不了戏,他在自己最拿手的地方狠狠的再次摔了一跤。
然后就把自己逼上那条回不了头的独木桥。
我感到自己的神经徘徊在发疯的边缘,我想阻止他,我想拯救他。
可我碰触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