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隐一惊之下从床上坐起来。
戎吉一张圆圆的小脸,笑得眉飞色舞,“秀才秀才快生火,烤鸡肉吃呀”
陈隐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这可是人家用木头搭的板楼
他皱眉问“你从哪里捉来的鸡”
“后院呀”戎吉笑得一脸幸福,“笼子里有好多只呢,我最喜欢这一只,它长得最漂亮吃了这只我再下去捉呀”
“后院那是店家养的吧你这不叫捉鸡,你这是偷”
一语未了,已听见门外楼梯声响,有人咣咣拍门,店家夫妇在门外高声道“客人客人睡了吗你家兄弟方才是不是下过楼我家鸡窝被他撬开,现数了数,丢了三只肥母鸡呢”
陈隐
戎吉眨巴了一下眼睛“三只没有呀我只捉了一只呀”
陈隐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低声斥道“你这是偷东西,严重的话人家告到官府,轻的话也要你赔钱的”
戎吉“呀”了一声,他仿佛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急中生智抓着秀才的胳膊就往窗外跳“不好不好快逃”
他力大无比,秀才几乎已被他拖拽得飞起,只来得及顺手抓住放在枕边的书匣,人已从窗口窜出。幸而这楼也并不太高,两人从窗口跃下,就是荷塘边。
戎吉抱着咯咯叫的母鸡沿着水边飞跑,秀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头猛追。直跑出两里多地,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慢下脚步。
“哎,等等你我们为什么要跑”
戎吉捏着鸡脖子,回过头来看他“你不是说,会叫我们赔钱”
陈隐真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同他讲一讲道理“首先,你不该偷鸡既偷了鸡,把它还给店家就好实在想吃,我们可以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在灶下帮我们整理了,要煮要烤都容易,在桌边坐着吃,又香又方便。现在我们这样跑出来,行李铺盖都丢了还怎么睡觉”
戎吉跑了半天,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气鼓鼓地说“你不是没钱了么鸡是我捉的,凭什么给他钱你那被子丢了就丢了,反正背着也怪沉的”
陈隐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他决定再也不要跟这个满嘴歪理的死小子讲道理了
幸好书匣和银子包都还在身边。陈隐默念了十几遍,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又走了好几里地,这才缓缓转过一口气来。
他方才被吓得困意全消,现在又倦回来,可这左右都是鱼荡水田,稀稀落落几户人家。不期路边闪出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来,便思想着现在这里凑合睡一觉。
戎吉见陈隐半日不理他,也不连蹦带跑了,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跟在陈隐后面,连陈隐骤然停步都没瞧见,直直地撞了上去,挤得怀里那只小母鸡“咕”地一声叫。
陈隐回头看他那副吃瘪的模样十分好笑,软下语气来说道“今晚就歇在这里罢,明早起来再赶路。”
戎吉此刻也不同他顶嘴了,乖巧地点点头。
这村中的小土地庙虽不至荒败,但着实简陋,泥地坑洼不平,只有供桌后泥塑脚下一块一丈见方的木榻勉强可供歇脚。
陈隐见庙外堆叠着两人多高一座干草垛,约莫是农人备着做草把子烧火用的,便走出去抱了两大捆回来铺在供桌后面。
戎吉也不主动上前来帮忙,只紧紧地搂着那只小母鸡看着。
陈隐无奈,朝他招招手“过来躺一会儿你先把鸡先撒开”
戎吉“哦”了一声,把鸡塞到角落里一尊泥塑下面,立即扑了过来,很干脆利落地在秀才身边躺平“睡觉”
陈隐低头看看他,这小子明明闭着眼睛,嘴角紧绷着还微微上翘,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甚至还从他那点带着点乖腻的小鼻音里听出了一点窃喜的味道。
陈隐认命地叹了口气,也躺下来。初春节气的深夜难免还是有点倒春寒,但好在这干草白日里被晒得十分松软,并不算太难熬。戎吉大约是怕冷,在睡梦里翻了个身,又往陈隐的怀里拱了拱,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了。
这就睡熟了陈隐觉得不可思议,低头伸出一只手指,在少年的脸上戳了戳,怀里头这蜷着的一团一动不动。
这是赖上他了吧
陈隐想起自己之前是养过一条小狗的,莫名觉得跟戎吉这小孩儿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