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威压压得吐出一口血,刘慎梁额头青筋暴起“给我上杀了她都给我杀了她听见没有”
    于是,在场的刀剑纷纷化作流星般的剑芒,往宁桃身上招呼了过去
    然而,宁桃只是抬手的功夫,就操纵着刘慎梁手上的长剑脱手而出然而她没有握剑,只是令长剑悬浮在身侧,她一边走,一边伸出手,灵力激荡之下,众人手中的刀剑竟然纷纷脱手而出,俱都飞向了宁桃身侧。
    她的身前,身后,左右,满是光华璀璨,明光熠熠的刀剑,襦裙裙摆伴着发丝在夕阳下高高扬起。
    那些剑轨在半空中凝成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如棋盘般璀璨的剑芒。
    万剑归宗,夕阳好像也黯淡了。
    柳易烟只觉得眼前骤然一亮,紧跟着又一片黑暗。
    那万剑归宗撕裂了夕阳,剑芒压倒了太阳的光,她短暂地失去了视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柳易烟这才慢慢地找回了意识,耳畔是呼啸的风声,鼻腔里是血腥和沙砾的味道。
    待到睁开眼时,眼前已是尸横遍野。
    这简直就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柳易烟召唤法器的手僵在了半空,睁大了眼,浑身抖如筛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宁桃操纵着数万长剑,在瞬息之间已经夺了在场众人性命
    这是怎么了柳易烟脸上那骄纵的神情立刻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流着眼泪哆嗦着想。
    这不可能这不是人能做到的宁桃她还有神智吗这修为,这威压,没有百年根基根本拿不下来
    恐惧摄住了柳易烟的心魂,柳易烟往后倒退了几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少女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脸上怔怔地流出两行血泪出来,却是果断地伸出手,一拉,一拽
    柳易烟立刻察觉到有一股气劲好像黏在了她身上,将她往宁桃的方向硬生生地拽了过去
    “我不我不去”柳易烟慌乱惊恐地大喊出声,四肢拼命地扑腾着。
    宁桃攥住了她脖颈,两根手指一扭,柳易烟的尖叫立刻卡在了嗓子眼里,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瞳孔渐渐地涣散了。
    桃桃走啊走,走得跌跌撞撞,脚掌被地上的兵刃割得鲜血淋漓,眼里的血泪顺着下颌往下淌。
    老头儿已经没了,她要把老头儿的斩雷刀带回来。
    毕竟不放心宁桃,吴芳咏想想,不顾自己是个弱鸡,咬牙上了雁丘山,没想到路上却碰上了谢溅雪。
    谢溅雪一脸歉意“我也想去找宁姑娘。”
    少年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想到之前在凤陵仙家的那一幕,便不由微微出神,谢溅雪微微抿唇。
    少女扑倒在台阶上,哭得撕心裂肺,裙摆如同残破的花瓣。
    这一幕就好像撞进了他心底,撞得他心头微楞,久久都未能走出来。
    于是,两人便结了个伴,一道儿往山上走。
    这一路上尸横遍野,看得吴芳咏简直触目惊心,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掐着,掐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到,这里的战况到底有多惨烈。
    而他,而他都对桃子说了什么
    桃子
    四只眼睛在山上梭巡着,吴芳咏心急如焚“桃诶桃子”
    吴家小少爷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这道熟悉的身影。
    谢溅雪闻声走上来,“怎么找到”
    看到面前这一幕是,话也卡在了嗓子眼里。
    面前那走在山道上的人是宁桃
    只看到远处衰草连天,那轮红火的、凄艳的落日下,走着一道瘦弱的身影。
    被发跣足,宁桃背上压着那把阔门板般大的斩雷刀,踉踉跄跄地走着。
    斩雷刀太重了,她的影子在地上拖拽出一条奄奄一息的细线。
    一边走,宁桃一边哭。
    她找到了老头儿的斩雷刀,但是,斩雷刀落在了罚罪司弟子的手上,她就她就打飞了那些弟子,把斩雷刀抢了过来。
    可是她背不动。
    就像之前被小青椒一样,她摔倒了好几次,只能爬起来,继续背。
    她要带老头儿的斩雷刀回去。
    在心里这么个固执的念头的促使之下,宁桃继续踉跄往前,被刀刃割得鲜血淋漓也不愿松手。
    反而有种安全感。
    就好像老头儿一直陪着她一样。
    这一幕倒映在吴芳咏和谢溅雪眼里,两人瞳孔骤然一缩,几乎被这惨烈的一幕震得移不开眼。
    “桃、桃子。”
    “宁、姑娘。”
    就在吴芳咏正准备冲上去之际,突然
    两道浩然身影从天而降。
    楚沧陵跟在谢迢之身后,紧皱着眉看着宁桃。
    桃桃的目光越过了吴芳咏和谢溅雪,落在了楚沧陵身上。
    动了动唇。
    “你娘不是楚昊苍杀的。”
    楚沧陵一愣“你说什么”
    “你娘不是楚昊苍杀的。”
    楚沧陵怔了很久很久,这才厉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桃桃嗓音沙哑“我都说了谢眉妩前辈不是他杀的”
    就在这时,谢迢之眉目冷清,眼睛眨也没眨,突然一个手刀劈晕了宁桃,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谢溅雪惊愕“谢前辈”
    谢迢之的目光落在了斩雷刀上,微微一动,却没有看他们这些小的。
    “度厄道君楚昊苍,已经伏诛,回去罢。”
    一灯如豆。
    常清静一身皂色的道袍,跌坐在床畔,乌发披散,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尖啸,在叫嚣。
    那是“妖气”。
    那妖气从来就没被这朱砂印压制,这昔日附身在他身上的妖魔,经年累月的潜伏着,等待着将他的道心污染,等待着将他同化的那一日。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苏甜甜那野狐狸骗了你
    枉你对她一番真心,她眼里根本没有你她眼里只有谢溅雪她只是在利用你,你看看你简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张浩清这牛鼻子骗了你
    枉你尊崇他为师尊,孝顺有加,下山后月月写信问候。他收你为徒只是为了那一捧心头血
    而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整个修真界都想杀了你,想借杀了你杀了楚昊苍
    你以为你是蜀山的小师叔,张掌教的关门弟子,其实不过只是颗棋子。
    你舅父舅母就是死于轻信了妖怪,而现在,你竟然爱上了只狐狸,被这只狐狸骗得团团转,你可对得起你死去的舅父舅母,对的起他们的深恩
    常清静面色大变,冷汗如雨,那微妙的骄傲和优越几乎在这尖啸声中被踩了个粉碎。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常清静狼狈地睁大眼,眼里红光四溢,痛苦不堪地抱头,想要逃避这滔滔不绝的心魔暗示。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他们都对不起你,他们都在骗你。”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自打被妖怪附身之后,你就已经是半人半妖之身,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蜀山的弟子一向都看不起你,没有人看得起你。哈哈哈你的价值不如一捧心头血。”
    “你这十几年来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全是他们为你编织的一场幻境现在,醒来吧,面对残酷的真实”
    跟在谢迢之的身后,刚一回到凤陵仙家,吴芳咏几乎就被这劈头盖脸砸来的消息,彻底砸懵了。
    “家主”金桂芝遍体鳞伤,不知从哪儿扑倒在了谢迢之面前,冷汗如雨“常清静,常清静入魔了”
    一想到之前那一幕,金桂芝不由毛骨悚然。
    少年长发披散,提着那把桃花春水般的剑走出了屋。
    正好撞到了苏妙。
    苏妙作为苏甜甜的闺中密友,自然不肯放过他,和他又起了争执。
    但这回苏妙却做梦也没想到,常清静只是看了她一眼,眉眼微颤,如霜雪覆剑,那把行不得哥哥一剑刺穿了苏妙的胸口。
    鲜血一直滴落到了他玄黑色的道袍上,浸透了袍角。
    常清静晶莹剔透的瞳仁里倒映着苏妙临死前惊骇的,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好像临死都没想明白,常清静,他不是喜欢甜甜吗我是甜甜的朋友,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杀了我呢
    谢溅雪猛然一怔。
    谢迢之停下了脚步,侧目问“往哪儿去了”
    “常清静他杀了不少凤陵弟子,往扶风谷的方向去了。”
    谢迢之眉眼不变,冷声道“你立即拿我令牌,去罚罪司调遣一队人马,去扶风谷。”
    这消息传到玉真和玉琼耳朵里的时候,两个小道士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小师叔,入魔了”
    “不行。”一向沉稳的玉琼,变了脸色,“我要去扶风谷。”
    “等等”玉真少年立刻站起身,急得满头大汗,“我也要去”
    心魔还像还在叫嚣。
    “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吗当初,跪在舅父舅母墓前怎么说的。”
    常清静唇瓣上下一动“敛之立誓,定要为舅家报仇,杀尽天下所有妖邪。”
    “那你如今又是怎么做的你喜欢上了个妖怪枉费你舅舅一家对你如此,你眼里根本没有他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常清静面色惨白如雪,唇瓣血色尽失,乌发狼狈地垂在了颊侧。
    他他没有、他没有,他是真的想要报仇的,真的想要给舅舅舅母报仇的。
    “其实这与你又有何干系呢。都是妖怪骗了你,杀了这世上所有的妖怪就好了,杀了这世上所有欺骗你的人。”
    不是,他不想的。
    “你现在,一定很想杀人吧,杀了一切出现在你面前的人。”
    远远地,一道熟悉的嗓音仿佛从梦里的天边传来一样。
    “小师叔”
    玉真踩着飞剑,一脸惶急,满头大汗地冲到了常清静面前。
    却看到少年猛然出了剑,猫眼儿圆睁,“我没有闭嘴”
    玉真愣愣地张大了嘴“小师叔”
    少年低着眼,眼里露出了点儿茫然和怔愣,在他胸口,那把如桃花春水,那把他跟着仿制的“行不得哥哥”,洞穿了他的胸口。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小师叔会对他出剑。
    一剑洞穿了心脏,玉真面色遽变,脚下一个趔趄,从飞剑上倒栽了下来,眼里渐渐地失去了焦距。
    彭
    一声重物坠落的沉闷巨响。
    常清静好像被这动静猛然惊醒了,旋即就看到了令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玉、玉真
    昔日神采飞扬的少年,躺在了血泊中,双目圆睁。
    常清静浑身巨震,抖如筛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恍若所觉般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全是血。
    他
    是他
    虎口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滴,剑尖上的血水很快浸透了他乌黑的长靴。
    常清静木然地跪在地上,脑子里轰地一声,颤抖着手想要触碰玉真的身躯,指尖却又顿在了半空。
    玉真他杀了玉真
    大脑几乎容不得他多想,清醒了短短一瞬之后,几乎又被这滔天的恶意所吞没了。
    “你看看你,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早已与我融合了啊,你内心早就想杀了他们了吧,杀了那些骗你的人。”
    而这次,他不再抵抗,常清静缓缓阖上了眼,任由这股澎湃的恶意吞没了他,上下沉浮。
    玉琼是紧跟着玉真身后赶到的,目睹这一幕,玉琼几乎目眦欲裂,胆丧魂飞。
    “玉真”
    然而,又一道剑气突然当空劈来
    “小师叔”
    孟玉琼瞳孔骤缩,抱着玉真往后连退了几步,半个手臂被这道剑气撕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淋漓。
    不待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孟玉琼立刻伸手探向了玉真的鼻息,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还好还有气
    面前的常清静,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清冷无双的小道士的模样
    少年乌发披散,道袍上绣着的山河日月,山川云霞泛着血色,眼里含着点儿冷冷的杀意。
    孟玉琼被这铺天盖地的杀气狠狠一震,浑身上下冷汗直冒,当下抱着玉真步步后退,架起剑光咬牙先行离开
    宁桃是从剧痛中醒来的。
    睁开眼,竟然对上的是谢溅雪那张柔和好看的脸。
    “宁姑娘,你醒了”
    少年微微一震,眼里流露出几分喜悦,忙扶着她靠着床坐起来。
    自己做完这一串动作,又抵着唇轻咳了两声。
    宁桃靠着床,眼睛慢慢地找回了焦距,木然地看着前方。
    对了,她醒了,老头儿却死了。
    她好像灵力暴走杀了很多人。
    “我杀了很多人吗”想到这一点,宁桃轻声问。
    面前的少年身形一僵,沉默不言。
    宁桃眼眶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她杀人了,她杀了很多很多人。
    谢溅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靠在床上,唇瓣干裂,目光黯淡,像是失去了神采的花,但就算这样,得知自己杀了人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也是愧疚。
    谢溅雪僵立在原地,看着这姑娘,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紧跟着绵延而来的是一种微妙的心疼。
    “吴芳咏呢”宁桃垂着眼睫问。
    “他去厨下替你熬药了,说要自己盯着才能放心。”
    不等宁桃开口,谢溅雪顿了顿,又柔声说“甜甜很担心你。”
    宁桃张了张嘴“那那小青椒呢”
    话音刚落,宁桃敏锐地察觉到了谢溅雪语气中的遮掩,谢溅雪的目光有些躲闪,顿了半晌,才开口道“常道友,受困于心魔,如今还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屋半步。”
    桃桃抬眼看向他“谢道友,你在骗我。”
    谢溅雪再度轻轻僵住。
    “常清净呢。”桃桃又问。
    像是经不住少女那固执的目光,谢溅雪移开了视线。
    “常道友入魔了,谢前辈吩咐金师姐带了一队人马前往扶川谷。”
    宁桃浑身一震,不可自制地又颤抖起来。
    “宁姑娘”谢溅雪眉眼担忧地问。
    宁桃咬紧了牙关,掀起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就要往屋外冲
    “宁姑娘”
    “宁姑娘你受伤太重,用不了灵力,没用的”
    将谢溅雪担忧的叫喊远远地抛在了脑后,桃桃飞也般地冲出了屋,耳畔嗡嗡直响。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好像什么也不想了。
    不去想她喜不喜欢常清静,不去想常清静没有开门,不去想那些恩恩怨怨,她好像行走在悬崖边,已经摇摇欲坠。
    桃桃跑着跑着,又不争气地淌下了眼泪,一边哭一边胡乱擦着眼泪,继续跑。
    她不想,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老头儿是这样,小青椒也是这样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她真的,不想再承受失去了,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扶川谷之所以叫扶川谷,是因为谷内有一条秋江绕着山谷奔腾如海。
    此时正值深秋,秋江冷而寂寞,天际大雁在这飒飒的秋风声中悲鸣。
    秋天的傍晚太旷远了,人好像也在这旷远的天空下,成了这萧萧的乱叶。
    几乎是一眼,桃桃就看到了那站在扶川谷中央的少年
    血色的夕阳下,遍地尸骸,万剑归宗的剑阵还在运转,地面上剑气凝结的气剑林立,浓重的血腥气迎面吹来。
    常清静他受了很重的伤,被发跣足,残破的血染的道袍拖在地上,白玉雕成的容貌飞溅了不少血点子。
    剑柄和左手用白纱紧紧缠起,手腕上垂落的白纱也在飒飒秋风中乱舞。
    而在这满地横尸中,桃桃看到了金桂芝,金桂芝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看着她,眼里几乎快失去了焦距“桃桃、快、快跑。”
    听到动静,少年那两扇纤长眼睫微颤,视线移了过来。
    宁桃睁着两只肿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小、小青椒。”
    只这一眼,桃桃就看出来了,常清静不认得她了
    常清静看着她的眼里,是看陌生人的漠然和冷意。
    宁桃很害怕,但她还是动了动脚,上前走了几步。
    她知道,她现在这嘴巴和眼皮高高肿起的样子肯定狼狈又滑稽极了。
    “小青椒,我、我、我是桃桃。”
    “我们回家吧。”
    少年平静地看着她,白纱覆盖下的指尖微微一动,突然迅疾如电般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少年眉眼依然清冷,侧脸朦胧了暮色光晕。
    桃桃脑子里轰地一声。
    桃桃想,她可能要死了。
    被常清静亲手掐死的。
    掐住了她脖子的手,戴着漆黑的皮护手,修长有力。
    看着看着她,常清静突然又皱起了眉,露出了极其痛苦的模样,血红的眼紧紧地盯着她看,面容狰狞,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光风霁月。
    他清瘦疏朗,眉眼明艳动人。
    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近到她好像能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降真香气,夹杂着点儿血腥味儿和清冽的雪意。
    伴随着常清静的手越收越紧,宁桃瞪大了眼,耸动着鼻子,挣扎着,贪婪地想多吸上一口这空气。
    这象征“生”的气息。
    她不想死。
    眼泪不争气的喷涌而出,宁桃一边哭一边想。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唤醒常清净的,可是,现在这一幕无疑于裸地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临死的那一刻,宁桃后悔了,但是常清静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垂着眼,手上力道半点儿没松,宁桃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正一点点从自己体内流失。
    “小、小青椒。”
    就在宁桃眼前一阵发黑,脸也涨得充血,脑子里嗡嗡直响的时候。
    突然,一道清糯的嗓音好像从渺远的梦里,从天际传来一样。
    “敛、敛之”
    桃桃能明显感觉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一松。
    是、苏甜甜吗
    桃桃费力地睁开空洞的眼,努力苟延残喘着,看向眼前。
    苏甜甜将整张脸埋在了少年的脊背上,环着常清静的腰身,泣不成声。
    “敛之、敛之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
    常清静身形猛然一僵,猫眼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点儿,瞳仁几乎缩成了针尖儿大小。
    他面色苍白地缓缓闭上眼,神思骤然回笼,眼里慢慢找回了清明。
    “甜、甜甜甜。”
    男女主角重修于好,或许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掐着一个,常清静手一松。
    宁桃能感觉到风从耳畔倾倒般的呼啸而过,象征生的气息争相恐后地涌入了鼻腔。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宁姑娘,在下接住你了。
    就像是一场私奔,他们跑得越来越快,手握得越来越近,将那满山的灯火都甩在了身后,义无反顾地跑到山下去了。
    活着真好,桃桃愣愣地想。
    失重般的感觉骤然袭来。
    下一秒
    利刃穿破血肉的动静骤然乍响
    地面上那林立的气剑从背后洞穿了她整颗心脏,她像条挂在了剑上的鱼,茫然地看着天空。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好像看到了常清静睁大了的猫眼,眼里恢复了神智,一片清明。
    他好像在喊。
    “桃桃”
    她好像看到了落梅坡的梅花,看到了村口的大黄狗,看到了江畔酒肆的旌旗,她看到了老头儿,看到了芦苇荡里的鹤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飞到了夕阳上去了。
    那些夕阳就好像大片大片展开的鹤翅,羽翼摩擦间,羽毛便交错重叠,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她看着夕阳,看着夕阳的光洒落下来。
    那好像是她这辈子,看到的,最美的光。
    风像是倾倒般灌满了袍袖,常清静猛然一怔,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回过神来后,少年立刻伸手想要去捞。
    “桃桃”
    指尖擦过袖口,却只堪堪捞住了块衣角。
    一柄气剑,自下而上从胸膛刺入,将少女柔软的胸脯搠开,她口中的血越涌越多,越涌越多。
    宁桃躺在了血泊中,这几天的磋磨让她的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小,鲜红的血漫开,愈发映衬得她面容苍白如雪。
    那乌黑的瞳仁里,渐渐地失去了焦距。
    轰地一声。
    像是有一道天雷骤然加身。
    常清静踉跄了半步,僵立在了原地。
    大脑里那些原本沸腾翻滚着的戾气平息了,眼里的红光渐次褪去。
    看着指尖的猩红,常清静犹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眼睫茫然地轻眨了一下,直到现在,他好像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甜甜的哭泣终于惊醒了他。
    苏甜甜惊慌失措地扑倒在了宁桃身前“桃桃”
    桃桃,桃桃。
    常清静的身躯不由轻轻颤抖起来,仓惶地跪倒在了宁桃面前是,摸上了宁桃已经空了的脉象,拼了命般地将灵气疯狂灌注进她筋脉中。
    可是不论他怎么做,不论他怎么做,都挡不住鲜血从她裙摆下渗出来。
    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好像还茫然地看着天空。
    常清静面色大变,狰狞如魔,眼珠充血。
    或许是过了一会儿,又或许是过了很久。
    苏甜甜嚎啕大哭“敛之,桃桃,桃桃死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骤然冻结了。
    苏甜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常清静乌发散乱,神情狼狈,眼里流露出了一股显而易见的惶恐不安来。
    愣愣地搂着宁桃,常清静缓缓垂下眼,看向了怀中的少女。
    手指颤抖着,想要替她擦去脸颊上的鲜血,可是她脸上的、身上的鲜血实在太多了,他怎么擦都擦不完。
    从桃桃身上流出的鲜血浸透了扶川谷,恍若一场绵延的野火,一直将夕阳都烧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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