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平静无波。
    这在科查尔眼中,却成了另一种威胁。
    科查尔瞳孔微微颤动,微笑,“去衣。”
    亚瑟沉默片刻,低下晕茫茫的头,看着自己已成褴褛、满是淤泥的上衣,轻轻弯了嘴角。
    收回双手,把上衣整个扯掉。
    却忽然犹豫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将上衣堆在腹部。
    科查尔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异常,他收起羊皮纸,一点点卷好,夹在上衣内兜里,随即用手帕擦净双手,摸出一根雪茄,慢慢点燃。
    熊熊火光中,他熄灭了火柴,手中紧握着那支深褐色的雪茄,一步步走近亚瑟。
    “轰隆”
    雷鸣。
    双耳一片耳鸣。
    亚瑟微微摇晃了下身子,睁着眼睛,抬头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父亲。
    他高大的身躯渐渐黑暗,直至被整个笼罩在阴影里,边缘偶尔因闪电变成银白。
    “咔嚓”
    电闪。
    他的耳边却悄无声息。
    眼前是银色的闪电,没有边际。
    你拿什么发誓,永不背叛
    你又怎么证明,会和她永不相见
    “轰隆”
    一片焦糊味袭来。
    痛彻,心扉。
    亚瑟猛地伛偻起身子,指甲深埋掌心。
    刺骨剧痛瞬间抓挠进心尖,身上顿时再一层冷汗密布。
    他微睁起眼睛,看到父亲燃烧的雪茄中心仍印在自己的心脏部位上。
    科查尔烤肉一般,握着燃烧的雪茄,在亚瑟的伤口上微微旋转,沉默地看着雪茄这截发出“呲”的声音,然后慢慢燃尽,熄灭。
    亚瑟避开那道慑人的视线,缓缓挺直背脊。
    “呲”
    科查尔已一言不发,剪掉熄灭的那部分,再次燃起雪茄。
    “挺直背脊,说用这个证明。”科查尔冰冷的声音。
    全身一阵阵不受控制地颤抖,在冷热中来回翻转交替。
    亚瑟用尽力气去抑制因剧痛带来的全身的颤抖,轻吸口气,冷冷咬起牙,声音从牙缝中传出,“用这个证明。”
    “呲”
    雪茄再次按上亚瑟的心脏。
    心脏如被火挠,猛地收缩,牵动肺叶,引起剧烈地咳喘和短暂的窒息,却不得弯腰。
    亚瑟努力挺直背脊,看着雪茄再次精准地印上自己的心脏那寸已经焦黑的皮肤。
    “重复我的句子。”科查尔冰冷的声音。
    亚瑟看着心脏位置已开始凹陷的皮肤,脂肪层,被火星点燃,然后一点点烧化,渐渐塌陷成一个坑。
    他两眼空茫地望着科查尔,意识已有些不清,光裸的肩膀满是汗水,在惨烈到极致的生不如死中,却恍惚地再次挺起胸膛,在刺鼻却香糜的焦糊味中,坚定重复,“用这个,证明。”
    科查尔再次精准地剪掉一截,点燃雪茄
    似乎已经魔症。
    雪茄再次向亚瑟心脏按去。
    “呲”
    一只手,竟挡在他的皮肤前。
    断断续续的呲声,在该隐手心响起。
    科查尔怔住,微微皱眉,脸色变冷,却没有收回手,他微微眯起眼睛,“你干什么。”
    呲呲呲
    雪茄在手心持续响着。
    该隐恍然不觉,仍是伸着手臂,仰头微笑,“他失了1500血。”
    科查尔微微怔了一下,这才发现亚瑟苍白的脸上竟然早已没了一丝血色。
    发现该隐伸手挡在自己面前,亚瑟心像是忽然痉挛了一下。
    他侧头观察该隐,看着他侧脸带着淡淡的笑,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科查尔沉默了一下,缓缓收回手臂。
    燃烧殆尽的雪茄被从该隐手心拿离。
    该隐笑了笑,微垂下视线,也收回手轻负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握了握,感受着被烧黑的皮肤在手心崩裂,淡淡道“该隐,还没和哥哥玩够。”
    科查尔沉默片刻,看到连接该隐和亚瑟手臂的输血管,眉心轻跳,半晌笑了笑,“你要给他输血。”
    该隐仰头看着父亲,勾起嘴角,“我不想欠他。”
    科查尔沉默了一下,转身向窗前的沙发走去,淡淡道“一小时。”
    该隐低头称是,忽然发现科查尔再次停下脚步。
    科查尔微侧头,勾起嘴角“输血影响这个吗”
    “砰”
    亚瑟膝前,一盒雪茄,连带着一根打火机和一把双刃剪。
    盒口被摔开,露出两根长雪茄。
    科查尔慢慢走回来,把手中燃烧一半的雪茄也轻轻放进亚瑟手中,看着他,微笑“心脏,自己吸五口,印一次。一小时内,这一盒,抽干净。”
    亚瑟看着手中正在燃烧的雪茄,慢慢弯了嘴角,轻声道“是。”
    该隐身体微微颤抖,看到身旁的亚瑟开始一口一口吸雪茄。
    雪茄烟雾渐渐白芒,他微微呛咳,轻轻吞咽一下,然后继续吸食。
    该隐脸色慢慢苍白冰冷,身子微微后退,似乎没人注意到,从雪茄被按在亚瑟皮肤上,发出烤肉般呲的声音开始,他本来平静无波的双眼终于有了丝无人察觉的变化。
    也没人注意到,他负在身后早已冰凉颤抖的手。
    该隐侧头,看着亚瑟一口一口吸着雪茄。
    黑暗中,雪茄明明灭灭,烟雾,慢慢缭绕整个大厅。
    远处的雕塑,铁剑,甚至父亲坐的那扇长沙发,都被蒙在苍白幽暗的烟雾里,看不清晰。
    只有身旁的亚瑟,模糊中带着些清晰。
    该隐侧头看他。
    多年来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身旁这个本应是自己至亲的人,他的哥哥亚瑟。
    远处火烛被暴雨淋灭,复被狂风吹起。
    亚瑟吸了五口,侧头看着该隐,微笑一下。
    该隐心里,微微一窒,好像有什么,不想被记起的,忽然翻上脑海,他猛地皱眉,头,猛地疼起来。
    压下一切,恍惚地勾起嘴角,恢复成残酷的笑,予以回应,再眨下眼。
    “呲”一股焦肉味再次弥漫整个大厅。
    亚瑟的手,已精准地将雪茄按灭在自己心脏那个已塌陷成一个坑的地方。
    他身子微微摇晃一下,整个上身,都在颤抖,冷汗从每寸皮肤接连不断地渗出,鼻尖,也是细密的汗水。
    亚瑟没有等到该隐那个残酷的笑露出,已沉默地收回视线,将雪茄按灭在自己胸膛。
    他已不渴求回应。
    刚才,他忽然有了些勇气,奢侈,微小。
    他不想连这些,都转瞬即逝。
    他不承认。
    他怕。
    亚瑟低头,低声咳喘一下,拿起地上的双刃剪,沿着雪茄茄帽一刀剪下。
    打开打火机,再次点燃雪茄
    雪茄燃烧时,中心部分的温度可达700度,吸雪茄时中心温度要比自由燃烧时更高一些。
    抽雪茄本不应用肺。
    但是,为了将这近三支的雪茄在一小时内吸干净,亚瑟只能用肺用力去吸,以便它们能迅速燃烧。
    一支两支三支
    嗓子渐渐冒烟。
    被一小时内的高浓度雪茄烧的溃烂。
    直到干咳,变成干呕。
    溃烂的后背。
    终于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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