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中年车夫皱眉,虽然又急又忧,终究是傅家的下人,还算镇定,“临出门时,我递给苏小公子一包姜糖梅子,让他路上吃着玩,还看见他接过。”
    孟管事低眉颔首“以防万一,老奴刚刚把别院找过一遍,不见人。八成是丢在路上,老奴已经遣人去找了,现在来回禀公子一句。”
    除了他与吴叔,无人知道阿言的可能身份。
    怪不得现在才来回他和吴叔。
    孟管事大约只当这是苏公子的弟弟,这是过来请示一句已经遣出别院的暗卫,要不要再遣傅陵身边的暗卫去找
    暗卫。
    傅陵微一蹙眉。
    阿言身边明明有三个暗卫,为什么都没递来消息
    傅陵瞧一眼吴叔。
    吴叔先摇个头,又点两下头。
    傅陵身边的暗卫确实没收到消息。
    但刚刚已遣他身边的暗卫出去了,遣了一半。
    傅陵只得压下忧虑,先安抚苏遥“你别担心,人都出去找了。许是路上贪玩,自己跳下车,落在何处了。”
    苏遥满心担忧“阿言并非贪玩的性子,再说,下这样大的雨,他能去哪儿”
    他着急,又抱出桂皮“傅先生你看,桂皮脖子上这个玉坠,还是那日庙会,我们买给阿言的。一定是他系在桂皮脖子上的,阿言是不是走了”
    那个玉坠子成色很一般,但因是个小水桶形状,苏遥说阿言一定喜欢,便买下了。
    傅陵微一蹙眉,却稍稍放心些许。
    若是今上身边之人动手,不可能还来一遭,留这些东西。
    阿言走了。
    为什么
    傅陵首先想到华娘。
    阿言见过华娘,阿言知道,华娘因何故意撕开他的衣袖。
    也就是说,阿言知道自己是谁。
    傅陵一时又惊又喜。
    傅陵他们问过先前找到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提起永王和京中。
    小皇孙那时年岁不大,又受惊吓,记不清或是不敢再记起,皆是寻常;何况若记得,也不会敢说。
    没想到,此番却阴差阳错地确认了阿言的身份。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阿言。
    不计代价。
    更何况,还有个担惊受怕的苏遥。
    夜雨愈发急,苏遥乍一看还算沉着,但眸中颇有些六神无主,没轻没重地抱着桂皮,勒得桂皮窝成一团,露出脑袋叫一声。
    苏遥并未听见,只不断地向外张望。
    傅陵摸摸他肩头,低声道“苏老板,把桂皮给我。”
    苏遥也不甚在意,只顺着他的手松劲,怀中一空,才反应过来。
    他怔一下,忽然感觉心下缺个大口子,一大滴泪倏然滚落“我得我得去正门等阿言”
    傅陵心都碎了。
    他给苏遥理一下披风,轻声道“好,我陪你。”
    整个东山别院灯火通明,廊下光晕摇曳,映出细细密密的雨丝,树影晃动,大雨泼泼洒洒,惊起漫山遍野的呼啸风声。
    正门外风便更大,夜色漆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苏遥一路跑到正门,瞧见外头情状,心下仿佛被狠狠攥上一把,恨不得立刻出门找阿言。
    但他这副身体,此时跑出去也是添乱。
    他惶惶不安,坐不下,也站不住,失神半晌,瞧见傅陵,才记得说一句“多谢傅先生。”
    傅陵淡淡蹙眉,轻轻扶他一把“你别怕,有什么事,我都在。”
    苏遥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又谢上一遍,便向门外张望。
    山风呼啸,山雨滂沱。
    门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动不止,一地灯影凌乱错杂。
    吴叔悄悄行至,摇摇头。
    傅陵眼眸微沉“留两个人就行。”
    余下的暗卫皆出去找人。
    吴叔一愣,但也隐约明白此番非同小可,忙忙地去安排。
    他快步行出,刚好与孟管事擦肩而过。
    孟管事带来两个软垫,并一些茶点“公子,多少吃一点。”
    等得太久,苏遥方才便于阶上直接坐下。
    傅陵扶他起来“地上太凉。”
    苏遥眼眸微黯,鬓发被风吹得散乱“我不走。”
    “不走,我和你一起等阿言回来。”
    傅陵低下声音,“太凉,孟管事特地拿来的垫子。”
    苏遥这个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这个时候就很好使。
    傅陵扶他做好,又倒杯茶“孟管事特地送来的。”
    苏遥回头谢一句,勉强吃下一点。
    傅陵喂上两遍,他都摇头,傅陵便换成药“药得喝了。”
    傅陵端着,吹了吹“小心烫。”
    裴仪新换的方子,有些微微的苦涩。
    苏遥情绪不稳,人却很是听话,一口一口地喝下,咽着咽着,又开始无声无息地流眼泪。
    人没找到,傅陵怎么哄都没用。
    泪珠顺着苏遥白皙的面颊滚落,他抬袖轻轻揩拭一下,又稍微抬起苏遥下颌,抹干净眼角“风凉,别对着风口哭。”
    苏遥眼眶微红,稍一垂眸,半张脸皆埋在阴影中。
    时间已过去太久。
    外头大风大雨,黑洞洞的,唯见缭乱纷杂的树影并一地泥水。
    吴叔又来回过两次话。
    不仅没有阿言的消息,连跟着他的三个暗卫也不见踪影。
    傅陵亦微微蹙眉,又担忧地望向苏遥。
    风雨猛烈,吹得苏遥额前鬓发散乱。
    傅陵顿一下,试探着伸出手臂,见苏遥并未抗拒,便揽住他肩头,抱在怀中避风。
    苏遥忐忑不安,又兼担忧失落,一身疲累卷上来,心都灰上半截,只倚在傅陵肩头,不肯动弹。
    风雨飘摇,二人坐在石阶上,静默无言。
    孟管事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大公子,送苏公子去卧房吗”
    苏遥歪在傅陵肩头,阖上眼,睡着了。
    傅陵让裴仪添上一副安神方子,见效倒快。
    他稍微动了下,让苏遥靠得更舒服些“不必了。他醒来不见我,恐怕更忧心。”
    孟管事应一声,又道“大公子吃点什么吗”
    傅陵面色稍沉“算了,找到人再说。”
    孟管事又应一声,默了默,方劝道“大公子也别太忧心,方圆数里皆是咱们家的林子,并不见旁人,定然出不了事。”
    傅陵只淡淡地“嗯”一声。
    孟管事无话可劝,只好立在一旁陪着。
    灯火通明,漫天风雨。
    也不知到几更天,孟管事只觉得站了个天荒地老,一抬眼,忽瞧见吴叔急切而欢喜地跑来。
    孟管事一惊“找到了”
    吴叔如释重负的模样,瞧见昏睡的苏遥,又压低声音“找到了。苏小公子没事,三个暗卫都在,有两个受了点伤。”
    孟管事忙忙地舒一口气,也不多问阿言身边暗卫之事,只道“在哪儿”
    “在林子边上一处下坡的石洞里,风雨太急,吹倒了许多棵老树,生生把洞口掩住了,把人困在里面,根本看不清。地方又偏,这才找了许多遍都没找到。”
    孟管事听得直念佛“万幸万幸,菩萨保佑。”
    傅陵点个头“今夜大家辛苦,再劳累一趟,务必把人平安带回来。”
    “已经安排好车马人手,裴老先生也打好招呼。”
    吴叔这般应下,又试探,“此处风大,公子先送苏老板回去睡吧,我把成安留下了。”
    傅陵“嗯”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开苏遥,方觉得半边身子酸麻。
    吴叔掺把手,傅陵才将人抱起来“让成安收拾好,立刻来守着。阿言一到,就告诉我。”
    吴叔答一声“是”,孟管事方长长地舒上一口气“苍天保佑苍天保佑,万幸是没事。我早没见过大公子脸色这般难看了。”
    吴叔默一下,却扬起嘴角,又撞他一下“打今儿起,苏老板和苏小公子身上,再仔细点。”
    “知道知道。”孟管事望一眼傅陵,“苏小公子自不必说;这位苏公子,我瞧出来了,咱们家大公子是动了十成十的真心,捧在心尖上喜欢呐。”
    吴叔一顿,垂眸笑了下。
    大公子打小就眼光好,果然。
    只怕这婚事日后若成,是保傅家百十年的安稳。
    苏老板这身份,也得亏大公子下手早。
    裴仪这一副安神汤药,下得非常猛。
    苏遥毫无知觉地躺在榻上,一直到天光大亮,才于噩梦中惊醒,吓出一头冷汗“阿言呢”
    成安一夜没阖眼,见人清醒,先抚把心口“公子别担心,人找到了,一点事都没有。”
    苏遥愣怔片刻,猛然起身“阿言在哪里,让我去见他”
    成安笑一下,使个眼色。
    苏遥顺着望过去,便瞧见趴在案上,刚刚抬头的阿言。
    苏遥眼眶蓦然一酸,阿言已扑过来“公子,都是阿言不好,我不该走,我以后再也不走了。”
    又紧紧地搂住苏遥“都是阿言的错,我不该让公子担心。我错了,我再也不走了。”
    苏遥一时感喟,也未有其他念头,只抱住他“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回来就是了。”
    成安松口气,弯起眉眼“那公子先说话,我去告诉傅先生一句。傅先生正想见您。”
    “好。”
    苏遥拍拍阿言,一时也没顾得起想到荒唐婚事,只客气,“此番多亏傅先生,得好生感谢他。”
    怀里的小人顿了下,阿言仰起头,一字一句道“公子,傅先生是个极好的人,真的。”
    苏遥微有讶异。
    傅先生这是与阿言说过什么
    昨儿阿言不还喊姓傅的狗男人吗
    他刚想到此处,紧接着便听得阿言换上语气“虽然他眼下极好,也答应成婚负责,但若日后欺负你,还是个狗男人。公子留心些,若他不好,阿言以后替你出气”
    苏遥不是,那个婚事,你们都是认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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