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
    还有金衣说他小时候见过他,厌灼华心想,幼时的何时
    “灼华”思绪混乱间,桃夭以为他是睡着了,轻着声音喊了他一声。
    厌灼华神魂归位,道“嗯。”紧接着不等人再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一遍,他便又道“阿夭,你觉得任不战当真是一位扰乱六合、十恶不赦的该死之人吗”
    说金衣没成,话头怎转到任不战身上去了。桃夭一懵,但开口却是下意识的“对啊,九我族里都是有记载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无比正直的仙上,实则心黑如墨,明着说不喜高位,转脸便能提着神没剑弑神,虚伪”
    这种说法流传了很久,没有十万年也有八万年,可厌灼华却是第一次因为这个版本的故事而蹙起了眉头。
    听桃夭义愤填膺的评价完,他平缓的、略带迟疑却又莫名坚持的重复了一遍金衣的话“那你就未曾想过如果是任不战真的四处游历行侠仗义,天降那老不死却总嫌夜长梦多,顾忌他的地位与名剑呢这样的话,是黑是白谁又说的准。”
    此话一出连一刻的静默都没有,桃夭立马张嘴反驳“不可能。”
    他自小失去双亲,是天降在战乱中寻到他把他带回天神界助他成为天神,从小待他比待亲生儿子还好,再者六合在他的管理下一直都井然有序未曾出过大动乱,放眼望去,他能担上一声最好的天君都不为过。
    可厌灼华心里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意思了,他心想,有何不可能,要是他真的好,厌寒氏毕生所想便不会是让他推翻天界。
    可身份未与身边人挑明,有些话便不能直说,厌灼华只问“为何”
    为何桃夭不假思索“你看看这凡间的和乐融融,和其他各界之间从未有过争斗,以及培养出了妄初这样一个受世人尊崇的不败战神,难道还不能说明他是个特别好的天君”
    提起妄初厌灼华倒是来了兴致,当机立断放弃骂天降老不死,他语调略带嘲讽,话锋一转异常不屑“那个草包战神不败不是已经输过一次了”
    桃夭“”
    外面风小了,雨也小了,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桃夭耳根一直泛软,可能软着软着就不受控制了,又或当真是厌灼华的音调发生了些许变化,桃夭越回味方才的“草包战神”越觉得像丑八怪在骂他。
    可转瞬间脑海里“辱没的是自己的尊严”盖过了“这声音这语气太过耳熟好像听过”,桃夭说道“那就是个意外,是肯定是无亡界主那个丑八怪使诈”
    放屁。厌灼华在心里怼完这一句,像个看戏似的外人淡然评价“何以见得使诈。战场上兵不厌诈,输了便是输了,还找借口小人做派。”
    桃夭“”
    “腾”地一声,桃夭坐起来了,连带着还顺着没把人手撒开把厌灼华也拽的坐了起来,桃夭苦口婆心给他讲大道理“天神都是正义的化身,怎么能用兵不厌诈那一套明明是丑八怪诡计多端虚伪作假,就该被我被妄初一剑捅穿”
    厌灼华还被他拉着手,两人含情脉脉的争吵“天神就高人一等么没有世人建庙堂奉功德他什么都不是。”
    “那丑八怪连庙堂都没有呢还祸害六界”
    “”
    不知怎么开始的话题了,时常都站在同条战线的两人突然一方支持妄初一方顶力无亡界主,画面好不喧嚣。
    大抵争论了许久,桃夭最终恼了崩溃道“无亡界主这个丑八怪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他是个坏的”
    如此气愤着,他还立马上前捂住了厌灼华的嘴,不但捂住了还把人压在了身下,但他们在争吵并没有让这个动作显出一点旖旎的氛围,桃夭牢牢的把手覆上他的嘴巴,另一手猛地扯过被子把他们盖住,恶狠狠道“睡觉”
    等到确定厌灼华不会发挥嘴毒技能怼他了,桃夭才收了手平躺在他身边,没人跟他吵了心里却更是一片气愤,他心想,“把我家灼华都带歪了,下次非得多给丑八怪几本书让他认识一下自己的地位”
    而厌灼华被他捂嘴巴捂了半天,很给面子的不再开口,只在心下想道,这傻叉天神信徒倒多,连桃夭都是,很不爽,下次教训他一下。
    昨夜争吵的太过激烈,虽然言语间也在互相理解并未使对方生气,可第二天一大早从大雨过后的清澈晨曦中醒来时,二人心思却都是有些微妙的。
    厌灼华在想,为何阿夭一副对妄初很了解的样子,说他的优点时就没有一丝的犹豫磕绊,而且完全没有缺点,言语除了有些狂妄自大比较欠打之外,熟悉程度就跟他自己是妄初一样。
    而桃夭则在想,灼华不能见血,不然身体便会自动下发白布蒙眼的指令,而丑八怪不知道有什么怪癖,面具遮脸眼蒙黑布,而灼华又貌似是认同丑八怪的难不成是崇拜他
    有些东西一经敲打便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也直接导致了小二把饭菜送到厌灼华客房里,二人相对而坐、桃夭食不知味的用筷子心不在焉的夹菜,厌灼华则看似淡定实则已经喝了第三杯空杯的清茶,神态各异心思也各异。
    只有小索没心没肺对着桌子横扫一通,待吃饱喝足她才慢半拍的发觉有哪里不对,当即有些不明所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怎么了”她问。
    两人没一个人接这句。周围静默一会儿,桃夭忍不住了,道“灼华。”
    厌灼华大抵就等这道声音呢,当即道“嗯。”
    小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觉自己被无视了,且是被明目张胆、赤裸裸的忽视,她嘴巴一嘟发出了声冷哼,站起来非常冷酷无情的转身出去玩了。大有一番离家出走殿君和这厮不来哄便不回来的架势。
    待胖鸟走后,屋里又静默了片刻,桃夭斟酌好了词句,问“你对丑无亡界主很了解吗”
    闻言厌灼华放下茶杯,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看进桃夭的眼睛,淡然中带着些无辜道“不了解,但我知道他非常厉害。”
    “扑通、扑通”,眼神里明明干净的什么都没有,但桃夭却被他直盯进了心坎里,心窝子里的东西顿时不受控的动了起来,他假咳着赶忙移开目光,反击的气势立降八分“哪里厉害”
    有一扇窗是直对着他们的饭桌的,他们两个都是斜对窗而坐,这样阳光都能打到两人的一半身体上,侧脸会被映的非常柔和。
    厌灼华把眼神挪向了桃夭的左耳垂上,依旧无辜“他能压妄初。“说完淡然补充“床上。”
    “嗡”的一声,桃夭只觉自己脑子一炸,有被那句“床上”说的心猿意马的成分在,更多的却是被压方才的直将八分转而怒上二百五“你从哪里看来的无稽之谈”
    “话本。”厌灼华微歪头看他,一针见血“昨晚给你的不好看吗”
    桃夭“”
    “不好看我还有。”
    “”
    荒唐他堂堂一个上天谪仙会无数反击还未在识海里成型,桃夭便不自觉的眼眸微睁停下了为自己正名,他想,床上灼华说床上两个男人
    眼看着人的耳朵尖开始稳稳的爬上了一抹红,厌灼华心满意足,不过此情得靠自己意会不可言传,他淡漠的转移话题,“我看你对妄初也很是了解,是他的信徒”
    自古以来从古至今便没有自己拜自己的道理。桃夭抬手盖住了耳朵,摇头答“不了解,不是信徒,但我知晓他更厉害。”
    “哦。”厌灼华面无表情“厉害在何处”
    桃夭原封不动把话反弹“他能压丑八怪。”紧接着补充“榻上。”
    话音刚落厌灼华就一手托下巴无甚神色的探究打量桃夭,总觉得今天这人尤其像鹦鹉学舌。
    不过他没对方反应激烈,又或真的话本看多了,如今“被压”了也只是淡淡的说“谬论。”
    再谬论下去两个人便又要各站一方为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做争辩了,桃夭聪明的不接这句。
    “灼华,”他看了看对面人桌上一如既往的没有碗筷,道“你辟谷还没有结束吗”
    话音刚落,将要送往唇边的茶杯轻微一顿,厌灼华敛了双眸,“嗯。”
    “你到底是辟谷还是不喜这里的饭食”人间美味至多,应当不至于每种都不喜欢吧。桃夭蹙眉,起身坐到了厌灼华旁边,期间还把自己的餐具挪了过去。
    而后许是想看身旁人吃东西,桃夭当即用筷子夹了一块玉米酥到了厌灼华嘴边,明显是要喂他一口。
    察觉到眼前有所动静,厌灼华手捏紧杯子下意识的把脸往后撤了几公分,连带着身体都往旁边挪了挪,像是突然靠近的不是美食,而是毒药。
    可转眼看见桃夭认真且探究的眼神后,张嘴就要让人把东西拿远点儿的话瞬间被吞回肚子。
    “都有。”斟词酌句,厌灼华只能道。
    得到如此回答的桃夭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筷子尖当即对准了自己,玉米酥也同样进了自己嘴巴,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跟他做过很多次、又或之后还会这样做一样。
    他想,灼华不喜这桌上的饭菜,那以后他可以学着试做一些让他喜欢。
    总得先把人的胃口养叼了,人才好追。
    后来二人又探讨了下金衣,厌灼华对桃夭说了幕后人是个“君子”,并未拿生人为祭以此来要挟他,实则便是就算不跟随黑影,那金衣其实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如若跟着去了,那被神没剑察觉,神没剑会不会放他走则又得另说。
    “那我们还去吗”桃夭问。
    到了镇压之地,那里有人闯入,神没剑想出来,它绝对会“胁迫”去到那里的生灵,比如厌灼华第一次去炼狱时便是此种情景。
    但也像厌灼华从炼狱回来忽视黑影一样,如若他们从现在开始不再管人形黑影从何而来又有何阴谋,那以后大抵便也能再次置身事外了。
    可厌灼华却道“去。”
    仅一个字,其中关系两人心里都明白。
    过邪初见世时,每过一段时间都得尝到一次杀戮方可安分,否则便要自己到凡世寻找宿主。
    那此时在无亡界的剑柄和第三把残剑说不准也有这种特性,虽说他们此时和他们害怕的“桃夭血”待在一起,但难免会有哪里出了差错,以防万一。
    桃夭想通了这点,没什么异议,当即跟着点头应允,一副整装待发随时可走的样子。
    而除去这一层关联,厌灼华还有另外的疑问。
    金衣的故事,金衣的话,任不战与神没剑,还有他说的幼时见过。
    出生时,厌灼华便没见过爹娘,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长大的,只知开始记事的时候,自己做的便是永无止境的为了活着而东躲西藏,那时候天下还乱的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时常这躲一会儿那藏片刻,更分不清黑天与白昼。
    待长到三千岁,他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又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方醒初死后多久,厌灼华记不清了,他的母亲厌寒氏什么时候找到他把他带到西汀宫的,他也记不清了。
    可是娘有了,爹依旧没有,而厌寒氏也从未提过一分一毫。
    哪怕“你爹是个恶人,我此生都恨他入骨”的戏码都无。
    犹如厌灼华是厌寒氏自己生下来的一样。
    可事实到底如何呢。厌灼华不知,心里却泛起了凉意,他道“我们明日便出发吧,上次从家里回来,黑影站的方位是南方。”
    “南面”桃夭轻声学了一句,把以北为境的地方在心里都描摹了遍,而后缓声道“深渊。”
    厌灼华蹙眉“什么”
    “和残剑不同,深渊里镇压的是神没剑的剑魂,”大致且快速的将脑子里的内容提出来精简,桃夭正色,“剑魂与剑灵有本质上的区别,灵即是给他个实体他便能是人,而剑魂是生生从剑的本体里剥离而出,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没剑,只不过威力会被大幅度削弱。如若这把灵器当真神乎其神,那剑魂也可有灵,不过要是有一天让剑魂得此机会寻到真正的剑灵,而期间又没有真正的本体做介,无法压制其中灵性,那这时的灵就不是真的灵,它极大可能会是恶。”
    当年神没剑到底做了多惨绝人寰的事,要被天降这么谨小慎微的对一把剑如此上心对待,只砸断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还要把剑魂剥出来锁在深渊那样的地方。
    初次了解到神没剑时,桃夭只是单纯的好奇,他所知道的这些镇压之地也只到这里了,最后的剑灵在哪儿他并不知道。可无可否认的是当时他并没觉得哪里不对,但如今细细把这些事情拼凑起来,他却惊觉天降太谨慎了。
    “深渊是什么地方”厌灼华不解问道。
    打消各路思绪,桃夭摇头道“未曾去过,但话本上说是在正北方冥界下的第一百八十层地狱。”
    世间都传地狱有十八层,下了第十八层地狱的便要永世不得超生。可这也只不过是针对凡人而言的,如若神神鬼鬼触犯了罪责,十八层再往下的、那也多的是。
    只用听的也知道,地狱能是什么好地方,越往下则代表刑罚越重,可目前六合里的众生最重的罪也不过是到第八十八层,便是说八十八层之下还没有人去过。
    而第一八百十层那里现如今除了一把剑魂,定是空荡荡无一物。
    无风无雨,周围不是白天也不是夜晚,只是灰蒙蒙的一片,空寂难捱,深不可测,自天降赐名深渊。
    但这却并不是终止。总得加起来,冥界还有第一百八十一层,八十九层都没人再去过了,自然无人知晓深渊,更何况那藏在深渊之下的无尽黑暗。
    听说深渊能把一个极为邪性的东西在万年的冷寂里制服,而深渊之下的却是会直接把人的魂魄撕裂,致使对方肉体灵魂破裂重洗。
    以此如果能再次重生,无前世来往过去往昔,那这个人便又能是干干净净的。
    “一百八十层”那张时常清冷的面容染上了点惊讶,厌灼华惊奇“冥界不是统共才一百八十一”
    “嗯。”桃夭点头给予肯定。
    许是惊的,又许是疑惑的,厌灼华笑了一下,笑却并未直达眼底,“一把剑而已,至于如此”
    方才桃夭也是这样想的,总觉得天降有些小题大做,可回过神来之后,他又觉得天降的多有防备是情有可原的,因为神没剑弑神,先不说其他,光冰极那里他杀的神就有十万八千位,这样罪大恶极,确实应当被炼化制服一下。
    如果剑魂真的有了微弱的灵,深渊里终年灰蒙蒙的一片,那什么都没有的孤寂绝对能把他逼疯。
    “弑神那么多,该当如此。”桃夭正色道。
    “嗯。”厌灼华理解的点了点头,片刻的惊疑之后,他淡然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半调侃半认真道“那无亡界主又杀神又扰六合的,灵魂都脏到骨子里了,岂不是死了得去一百八十一”
    “自然。”桃夭更正色了,且毫不犹豫。
    厌灼华执杯将茶送与自己唇边,以遮挡住嘴角的那抹冷笑,他道“被压的妄初还没这个本事。非但没有,他还得被无亡界主扔进深渊。”
    桃夭“”
    桃夭会不会被丑八怪扔进深渊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此时被厌灼华狂妄至极的样子迷的七荤八素,随着脑海里不消停且不绝于耳的“啊”的绵长又深沉的惊叫。
    他掉进了独属于厌灼华的深渊,自然而然,又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鞠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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