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小阳春长高长大, 看着这人从瘦小子变成大块头,看着他夜里光洁的下巴在清晨布满胡渣。
    她知道他的衣鞋尺码,他无数次地将她的手包拢在他掌心, 她清楚记得她抠玩对方手指骨节的感觉。
    她想她不会认错人,但假如真的人有相似呢
    更何况她了解小阳春,他做事果断,也狠得下心,清楚自己要什么, 比如他当年决然选择了留学英国。
    他也不会贪心,买饮料会控制着数,万事都量力而行。
    他更不会踩过界,骨子里天生自带高傲,他不想影响她高考,所以多等了她两年,他知道苟强喜欢方柠萱,所以绝不会跟方柠萱扯不清。
    是的, 苟强明恋方柠萱,方柠萱的每一条朋友圈他都会积极点赞,方柠萱每一次回芜松镇,他都会陪在对方左右。
    她在这瞬间安抚住了自己,连续呼吸几次,控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最主要的是, 这三条朋友圈, 完全证明不了什么, 她没法让自己拿着这样的东西去质问人。
    她不想成为那种她最看不起的女人。
    矫情,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无理取闹。
    她把手机翻面,去做起自己的事。大三太忙,她要写作业,备考,还要写歌录歌。
    大约因为这样连轴转,她很快就病倒了,发烧并伴有牙疼。
    以前同寝的好友陪她去医院挂了一天点滴,第二天好友有事,她独自去了,第三天的时候好友说陪她,她不想耽误对方周末跟男友约会,所以仍是一个人去的。
    她尽量控制着喝水,可中途仍需要上厕所,包包不方便拿,蹲上蹲下时她看见点滴管中血液倒流。
    她洗完手再回原先的座位,位置被一个家属占了,她说这座位是她的,家属骂骂咧咧地起身相让。
    她把口罩往上提,甚至想直接遮住眼睛,不用直面这让她手忙脚乱的一个人的生活。
    在点滴还剩一半时,她再次刷到了方柠萱最新一条的朋友圈,她手背抽疼,是输液速度过快了,她想早点走,所以自行拨动了调节器。
    她看了一眼滴答滴答,仿佛永远滴不尽的点滴,再不管什么理由,她直接拨通了小阳春的电话。
    小阳春那里是清晨,他接电话时声音低沉沙哑,像还没睡醒。
    她问“你在哪”
    “嗯”小阳春大约从她这第一句话里就听出了异常,他嗓音变得清醒,他说,“在宿舍,怎么了”
    “一个人吗”
    “我舍友昨天回家了,我一个人,怎么了”小阳春又问了一遍。
    她尽量让自己克制且理智,所以她的措辞很斯文,语气也很清冷。
    “没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方柠萱的朋友圈”她说。
    “什么朋友圈”
    “她刚刚发的。”
    对面音质改变,她听出小阳春开了扩音,小阳春应该是一边翻朋友圈一边问她“你现在在哪”
    医院很吵,小阳春听得出来,她没隐瞒“在医院。”
    “生病了”他问。
    “嗯。”
    “什么病”
    “发烧。”
    “多久了”
    “三天。”
    “怎么没跟我说”
    “发烧而已,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小阳春说“她最新的朋友圈是前天转发的减肥文章。”
    她闭了下眼,道“你等一下。”
    她把她手机里显示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截图发送过去。
    图片很寻常,只是拍到了床,没有人出镜,配图文字更简单
    “又下雨,今天只能睡睡睡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说“跟我的床单一样,但不是我房间。”
    “嗯。”她很冷静。
    她见过小阳春的宿舍,二人间环境极好,每次视频或看到他发来的照片,她都心生羡慕,国内很少有这样的学生宿舍。
    大男人在生活方面懒得讲究,小阳春的床上用品只有两套可换洗,两套还是一模一样的,深蓝色格纹布料,是他三年前在英国超市随便买的。
    她又将之前的三条朋友圈截图发送过去,问“你见过吗”
    小阳春说“没有。”
    “那你看出了什么吗”
    半晌,小阳春才开口“第一张照片应该是小组作业那天,总共五个人,在英国同学家里,讨论得太晚,我们都在那里睡了。我在电脑桌上眯过一会儿。”
    “第二张是我的手,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看桌子是在学校餐厅。”
    “第三张,我这两个月没吃过泡面。”
    她听完解释,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乎是如释重负,可心头大石却也正式压了下来,她心沉到底。
    她重复问一遍“所以你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方柠萱的这四条朋友圈,是专门发给她看的吗
    她不傻,在发现苟强没有点赞这几条,并且小阳春近段时间一切如常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方柠萱的针对性。
    她不信方柠萱会想不到事情会被轻易戳穿,但显然对方有足够的借口倒打一耙说是她胡思乱想。
    也许小阳春会因为信任友谊而跟她大吵一架,也许她会因为不信任爱情而做出有悖于她性格的行为。
    方柠萱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
    她和小阳春相隔千万里,这几年和他朝夕相对的人,不是她。
    她不可能每天都掌握小阳春的行动轨迹,她不知道他几点睡几点起,不知道他吃什么最近买了什么新衣服,不知道他做作业要啃哪些难啃的资料,她不知道他身边是否出现了新朋友,是否有优秀的女孩子想靠近他。
    她不能接受小阳春将来会在别人身边的可能性,她开始患得患失。
    她踏进了这个最最俗不可耐的陷阱。
    当晚,平常从没电话联络的苟强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她一接通就听到对方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那几张照片怎么了,你们谈恋爱的人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你知不知方柠萱现在一个人躲着在哭”
    她牙疼得厉害,第一次骂人“我他妈不跟智障说话”
    挂断电话,她立刻找小阳春。
    过了一会儿,苟强发来几条微信,不知道小阳春是怎么跟他说的,他这几条全是道歉的,他没太多解释,用得最多的词是“对不起”。
    爱情这玩意儿就是这么古怪,让人患得患失,也让人心甘情愿眼瞎耳聋和失智。
    她后来才知道,医院里她跟小阳春结束通话后,小阳春转头就找华人同学要了手机,见他们手机里也没方柠萱的那几条朋友圈,小阳春就把方柠萱的联络方式全删了。
    但他们还有小组作业没完成,方柠萱讨说法,同学也在劝,小阳春从前在她面前嘴毒起来也不留颜面,如今他在外人面前绅士太久,方柠萱大概忘了小阳春的不耐烦和嘴毒,后来方柠萱哭着跑了,躲寝室里给苟强打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但从苟强特意打来骂她的那通电话中,她和小阳春也能猜到一二。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她和小阳春重归于好。
    但夜深人静时,她又开始想,小阳春是不可能和方柠萱完全划清界限的,他们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的家乡同是芜松镇。
    可是小阳春已经做得够干净利落了,她总不能让他父母跟方家老死不相往来。
    她调整好心态,过了几晚,她又开始想小阳春在英国会不会遇到某个女生,对方爱笑爱闹,会唱歌又是学霸,看他时眼含深情,待他温柔又体贴,他的目光渐渐全到了对方身上。
    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遏制住这种可笑的胡思乱想。
    又安抚自己,小阳春已经大三了,还有大半年,他就能学成回国,以后他们形影不离,她会勾得他移不开眼。
    接下来她努力把心思专注在学业和工作中,十二月的时候她向辅导员请假两天,加上双休日就有四天,她去了一趟北京。
    结果牙疼又犯了,经纪人陪她去看牙医,笑她“行了,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蛀牙还不知道,下回进录音棚你别张大嘴唱,被人看见个黑窟窿,还不笑掉人大牙。”
    她捂着腮帮子说“那你再介绍个人,正好跟牙医拿回扣。”
    经纪人道“你这张小嘴,活该疼死你”
    补牙没法一蹴而就,不知道怎么的,她又发起热,一身疲惫地回到y省,她刚出公寓电梯,又碰见楼下邻居找上门。
    楼下邻居见到她,呱呱嚷嚷“你们家漏水啦,漏到我家里啦”
    她连忙开锁进门,只见小厨房地上一池积水,水龙头都是关着的,是水管连接处在漏水。
    赔偿稍后谈,她要先解决水管和地板的问题。房东人在外地,她不能干耗,只能自己先叫工人处理。
    忙碌两天,热度似乎没有了,但她牙疼升级,预约了补牙。
    凌晨她趴在枕头上,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在替她擦眼泪。
    她睁开眼,视线模糊,还以为自己没醒。
    小阳春撸着她的额头,嘴唇贴在她鼻翼,胡渣刺在她脸上,她才恍惚意识到时间。
    小阳春说“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哭”
    她揩了下眼角“哭了吗”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她问,“你怎么现在到了”
    圣诞假十二月二十开始,小阳春说他十二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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