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纳罕,看那黑豹又掉头瞄准了自己,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猛兽,白着脸忍耐片刻,一哂道“今夜到处是游人,世子把这猛兽带在身边,就不怕伤及无辜”

    蔺承佑笑道“我这灵兽天生通灵性,只咬妖邪和恶人,不咬良善之辈,武公子如果没做什么亏心事,是不必担心它咬你的,俊奴,过去跟武大公子打个招呼。”

    俊奴慢慢朝武元洛踱过去,武元洛盯着蔺承佑,脚下不自觉后退几步,不甘心地看了看滕玉意消失的方向,淡笑颔首道“好灵兽。武某就不打搅世子办案了,告辞。”

    滕玉意趁乱跑到巷尾,藏到墙后,把脑袋探出来看蔺承佑教训那帮纨绔,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听后头有人道“滕娘子。”

    一回头,就见宽奴捧着一叠东西候在角落里,与此同时,端福和长庚也悄悄从墙头跃了下来。

    “滕娘子,世子有事要找你,烦请在此稍候片刻。”宽奴笑呵呵道,“娘子别怕,世子不会让俊奴下手太重的。”

    滕玉意心道,她才不怕下手重,她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敢轻薄她的流氓,就算蔺承佑不动手,阿爷事后知道了,也会想法子找补的。

    看看宽奴的身后,先前邓唯礼主仆就是从这个巷子里出来的,过后蔺承佑也突然在此现身,料着之前一直在此幽会,怪不得邓唯礼脸上有羞色。

    她点点头说“也好,我正要提醒你们世子一件事。”

    不一会就听脚步声过来,蔺承佑和俊奴过来了,滕玉意弯腰摸摸俊奴的脑袋,笑道“俊奴,谢谢你帮我出一口恶气。”

    俊奴口中呼哧,嫌弃地把头偏到边上,滕玉意欢喜得不得了,偏要再摸几下“喂,你我也算朋友了,朋友见面不打个招呼吗”

    怎知一近前,就闻到了蔺承佑身上飘来的一缕暗香,香气芳馥盈怀,一闻就知道是女子惯用的香气,她好奇地嗅了嗅,绝不是蔺承佑常用的皂角香。可惜不记得邓唯礼平日惯用什么香了,不然说不定就能对得上号了。

    蔺承佑上下打量滕玉意,确定她安好无恙,末了目光一移,落到她手中的糖人上“这是武元洛买的”

    滕玉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举着糖人,她干脆咬了一小口“还挺好吃的。”

    蔺承佑瞅着那糖人,先前武元洛大肆献殷勤,滕玉意不大像反感的样子,加上那出“英雄救美”,滕玉意该不会是被这厮唬住了。

    “这有什么好吃的”他呵了一声,“这附近有的是好吃的,你要是肚子饿了,买别的就是了,这个直接扔了吧。”

    “扔了做什么”滕玉意置若罔闻,不过想想正事还没说,只顾着吃糖人似乎不好,于是只吃了一口,就把糖人交给身后的端福,“有件事需提醒世子,先前在拱桥上,我瞧见有两个人跟踪你,世子,你一定要当心。”

    蔺承佑总不能把糖人直接夺过来扔掉,只好嗯了一声“要不是为了对付那几个尾巴,我也不至于捱到现在才来找你。”

    滕玉意松了口气“世子心里有数就好。下午我送到青云观的信瞧了吗,我还得抓贼,那就先走了。”

    说完这话,作势要告辞。

    哪知刚一动,蔺承佑就伸臂拦住了她“等等,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滕玉意踮脚看了看巷口“下回吧。出来前我虽然跟阿姐打了招呼,但也不能耽搁太久,况且这周围有不少我的同窗好友,万一引来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比如刚才蔺承佑跟邓唯礼在一起,就有不少人瞧见了。

    蔺承佑让宽奴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滕玉意“这件事还挺重要的,今晚非说不可,你先把这个换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件灰扑扑的披风,抖开足有大半个人那么长,罩到身上,从头到脚都可以遮住。

    滕玉意想想他才与邓唯礼在此私会过,这披风说不定邓唯礼穿过,于是不肯接“这地方也很僻静,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么”

    “横竖到那儿就知道了。放心吧,你那帮同窗面前,我自会令人替你遮掩。”

    蔺承佑说的那地方也在河畔,只不过在沟渠的下游,地处青龙寺寺后的西北角,游人本就偏少,加上寺中住持帮着清了场,因此河畔几乎看不见人影。

    宽奴铺好了茵席,滕玉意受邀坐到席上,蔺承佑抱臂立在滕玉意身边,不时瞥瞥滕玉意,她裹着那件灰色披风,坐着的时候宛如一截矮树桩,披风里头却另有乾坤,鬟髻霓衣,容貌如玉,就这样静静地临水而坐,恍若一支带露含香的玫瑰。

    只是她手中那根糖人甚是碍眼,沿路走过来,他都给她买了一大堆吃的了,她依旧不肯把那糖人扔了。

    俊奴在两人面前转了个圈,最后趴伏在蔺承佑脚边,滕玉意倾身拉过俊奴的爪子,兴致勃勃跟它玩起来。

    河面上满是形形色色的许愿灯,一抬头正好能看见栈桥一角,滕玉意玩了一会,百无聊赖地开了腔“世子,是不是有要事要同我说”

    蔺承佑给俊奴扔了一小块肉脯,撩袍坐下“最近在书院里,有没有人聊起过太子妃人选”

    滕玉意一愣,当然有,明面上没几个人聊,但背地里关心这件事的人还真不少。

    “有。”

    蔺承佑转脸看她“你跟邓侍中的孙女熟悉吗”

    绕了半天,原来是想打听心上人的事。

    “算熟的。我们的寝舍挨得很近,平日来往也多,邓唯礼诙谐豁达,人缘很不错。”滕玉意自觉这评价很公允,“我挺喜欢她的。”

    蔺承佑“你有没有发现书院里有人跟踪她,或听她自己说过丢东西”

    滕玉意怔了怔“没听说,难道有人会对她不利么”

    蔺承佑说“回书院你留意留意,要是发现有人跟踪她,或是她身边出现什么异事,你就令简女官告诉我。”

    滕玉意默了默“好。”

    思量一晌,她没忍住道“世子,你为何不当面问邓娘子”

    蔺承佑莫名其妙“当面问她”

    滕玉意抬手指了指远处的那座桥“先前你们一起在桥上赏景时,很多人瞧见了,你都同她一起出游了,何不直接问她自己。”

    蔺承佑头顶仿佛滚过一道焦雷“什么”

    滕玉意奇怪道“世子不会以为没人瞧见吧。同窗们当时都坐在菊霜斋,正好能看见对面的桥。哦对了,同窗们都说你有心上人了,说你这位心上人娇贵貌美,你为了讨好她,特地到摘星楼买了贵重首饰,流言早就传开了,这事知道的人不会少,说来也巧,这话刚说完,我们就看到你和邓唯礼在一起。”

    娇贵貌美的小娘子摘星楼买贵重首饰蔺承佑越听越离奇,条条他都做了,可那人不是什么邓唯礼,而是她滕玉意。

    行吧,挖了这么大的坑,原来在这等着他。今晚他为了引那几个尾巴上钩,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去,路过桥上时,那几个人跟得愈发紧,他只好顺势在桥上装作赏景立了一会,然而当时身边都有哪些人,他压根没注意,事后倒是如愿抓到了活口,但没想到对方用另一种方式摆了他一道。

    想想这段时日发生以来的事,先有武绮,后有邓唯礼,这是卯着命把原定的太子妃人选往他身上凑。

    他越想越窝火。就因为怕滕玉意对这些流言信以为真,所以他今晚才执意要约她出来。他可以暂时不让她知道他喜欢她,但也不能让她误以为他喜欢别人。

    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听得滕玉意一条条细细说着,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笑了笑道“除了这个,你还听见了什么

    滕玉意看他浑不在意的模样,淡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何止听见了,我还看见了。你跟邓娘子从桥上下来,是不是一道去了巷子里前脚邓娘子抱着摘星楼的首饰盒从巷子里出来,后脚你就出现了。”

    连“抱着首饰盒”这种动作都记得

    蔺承佑一瞬不瞬望着滕玉意的表情,换作是他听到滕玉意跟别人如此,胸口估计会酸胀得炸开吧。滕玉意才刚及笄,未必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她有那么点酸溜溜的意思,他今晚就把步摇送给她,明日就明日就请伯母赐婚。

    他若无其事道“那你听到这些事,心里有什么反应”

    话一说完,他喉咙像着了火似的焦渴起来,心也隆隆直跳。

    她这样在意这件事,他就不信她一点吃味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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