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把方才的事都说了。

    滕玉意怔住了。

    青龙寺附近可以游乐的地方那样多,太子去哪不好,偏要同阿姐他们同行,关键这一路还打听了那么多杜家的事。

    当然在滕玉意的眼里,阿姐是这世上最美的美人儿,上回在乐道山庄在一众才女中拔得头筹,太子不在场则已,在场瞧见了,会心动也不奇怪。

    只不过今晚游人如织,刚才那一幕估计被不少人瞧见了,好在阿姐戴着帷帽,附近也没几个人认识太子。

    滕玉意放下心来,搀住杜庭兰的胳膊“这地方不好说话,我们先回菊霜斋。”

    杜庭兰踮脚眺望事发地点“到底出什么事了”

    滕玉意就把先前的事说了。

    姐弟俩大惊失色。

    三人回到菊霜斋,门口站着大理寺的两名衙役。

    同窗几乎全回来了。滕玉意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人都在,唯独少了武缃和武绮,一个是出了事,一个则陪着阿兄在边上帮忙。

    柳四娘等人直抹眼泪“大伙高高兴兴出来玩,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凶手真是胆大包天。”

    彭大娘和彭二娘也怃然叹气“你们没瞧见么,武大公子和武绮都急成什么样了,出了这样的事,武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丢了一魂一魄是什么意思,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

    邓唯礼眼中也有泪痕,沉默了半晌恨声道“今晚的事太奇怪了。武缃说要领我去见一个人,要我在第七个桥墩处等她,结果没等来武缃,却被大伙误以为我与成王世子同游。”

    李淮固愣了愣“你当时不知道成王世子在你边上”

    “事后我两个婢女就告诉我了,可事实上,我那会儿一心等武缃,都没留意身边有哪些人。”

    滕玉意忍不住道“这话是武缃亲口对你说的还是别人帮忙传的话”

    “武缃亲口对我说的。”邓唯礼抽噎了一下,“奇怪的是这话一说完,一整晚我都没能找到她,好不容易见到她从楼前路过,没等我当面问她在搞什么鬼,她就出事了。”

    同窗们面面相觑“这会不会太巧了,想让我们误以为你同成王世子幽会但这样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有位柳家的远方亲戚傻乎乎插话道“我听说武大娘是太子妃竞选人之一,倘或叫大伙误以为邓娘子跟成王世子有私,她不就”

    柳四娘当场变了脸色“五郎你闭嘴。”

    那人吓得不敢作声了。

    邓唯礼断然道“不可能,武大娘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害人呢。”

    旁人也附议“就是,武大娘可是出了名的心肠软,平日与世无争,不然也不会被镇国公府的段青樱偷偷撬了墙角。”

    “但凶徒取走武大娘的魂魄,总要有个缘故。”

    彭锦绣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哆嗦“上回听人说太子有了意中人,说那人性情温柔,太子一见倾心,书院里有才有貌的娘子不少,性情温柔的却没几个,说的就是武大娘吧,凶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

    女孩们一愣。

    太子妃人选牵一发动全身,尘埃落定之前,宫里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彭家从何处得的消息

    彭花月大声打断妹妹,强笑道“诸位莫见怪,二妹憨直得很,估计是某位同窗跟武大娘开玩笑,我这妹妹却信以为真。”

    彭锦绣也自知失言,惴惴揪住了巾帔,接下来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就听门外有人说话,不一会衙役进来说“请问哪位是邓娘子大理寺官员有几句话要当面询问。请上二楼雅室,严司直和蔺评事稍后就来,为着避嫌,诸位可以将婢女和嬷嬷带在身边。”

    邓唯礼戴上帷帽,带着下人们上了楼。

    衙役又道“烦请武大娘的同窗在此稍候,稍后可能会一一问话。”

    邓唯礼在二楼雅室中等了一会,就听楼梯传来脚步声,很快,蔺承佑和严司直推门进来了。

    邓唯礼起身行了一礼。

    严司直坐下后问“今晚是武缃约邓娘子去的桥上”

    邓唯礼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蔺承佑道“今晚是不是有人送了你一份首饰在何处送的知道那人是谁吗”

    邓唯礼令婢女将摘星楼的锦盒呈送给二人“我从桥上下来时,本想直接回菊霜斋,看到路边有卖木偶的,忍不住停了下来。那小贩说他货箱里有一套完整的曲艺十八部,只是眼下放在那边巷口,假如我感兴趣,可以到巷口瞧一瞧。我身边带了不少仆从,况且周围全是行人,谅这小贩不敢生歹念,就跟着到了巷口,那小贩从货箱里拿出一个锦盒塞给婢女,一句话没多说,转身就跑了。我让婢女把锦盒扔了,婢女却打开锦盒瞧了瞧,里头是一对珍贵非凡的映月珠环,盒子外头还錾着摘星楼三个字,对了,盒盖内侧还附着一封信。”

    蔺承佑问“你很喜欢买木偶”

    邓唯礼坦然说“自小喜欢买木偶,每回出来玩都会买几只回去。”

    蔺承佑和严司直互望一眼,怪不得每一步都能掐准,原来提前摸透了邓娘子的癖好。

    “那封信呢”蔺承佑又道。

    邓唯礼令人把信呈上去。

    蔺承佑展开信,当场愣住了,那封信上的内容很陌生,笔迹却很熟悉。

    严司直更是吃惊“这不是”

    这不是蔺承佑的笔迹吗。

    这封信写得很缠绵,几乎每一句话在表达自己对邓唯礼的倾慕,再加上拱桥“同游”、摘星楼的首饰,任谁都会误以为蔺评事瞧上了邓唯礼吧。

    蔺承佑看向落款处,一个字都无。

    “邓娘子知道这信是谁写的么”

    邓唯礼默了一会“我也没有头绪。”

    蔺承佑笑了笑“真要是毫无头绪,你会当场把锦盒扔在巷中,又怎会让婢女小心保存”

    “好吧。”邓唯礼托腮叹了口气,“我以为是太子殿下令人送给我的,所以不敢擅自丢弃。”

    严司直怔了怔,这位邓娘子的神态举止,倒是与那位滕将军的女儿有点像。

    蔺承佑顺手合上锦盒“这件事可能与凶徒有关,大理寺需即刻弄明白首饰来源,假如真是邓娘子的某位倾慕者送的,等我们弄明白自会还给邓娘子。”

    邓唯礼松了口气“也好。”

    蔺承佑又道“所以武缃出事时,菊霜斋都有哪些同窗”

    邓唯礼一惊,听这意思,莫不是怀疑是同窗对武大娘下的手

    “除我之外,有滕娘子、柳四娘、武绮,另一桌的则是”邓唯礼细细回想,为了谨慎起见,又补充道,“对了,滕娘子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坐下后不到一刻钟,外头就出事了。”

    邓唯礼离开后,严司直在笔簿上写道“看来菊霜斋的这几个人可以排除嫌疑了取魂之后每个人的发作时辰不一样,事发时滕娘子虽然在楼里面,但坐下不到一刻钟就出事了,这样说来,她倒是嫌疑。”

    却听蔺承佑道“不会是她。”

    严司直一顿。

    蔺承佑望着面前的笔簿,轻描淡写地说“之前她跟我待在一块儿,我托人向她打听书院里的事,大约说了几句话,就让宽奴送她回了菊霜斋,半路遇到武大娘,据宽奴说,当时武大娘神志清楚,停下来与滕娘子寒暄了几句才分手,此事宽奴和几位随从都可以作证,取魂至少要烧符,在宽奴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滕娘子没机会动手。”

    这事如果不事先说清楚,严司直为了查案必然会仔细盘查滕玉意,如此一来,他和滕玉意私下见面的事就会被记在案呈里了。

    严司直愣眼看着蔺承佑,说事就说事,脸怎么也红了,他心中豁然一亮,原来蔺评事的心上人是滕娘子。

    一定是的,不然不会急着帮滕娘子撇清,想想自己过去找蔺评事时,正好撞上一个窈窕的身影匆匆离去,当时蔺评事就待在巷中,可见两人刚分手,以蔺评事的为人,他要是不想跟哪位小娘子私底下见面,绝不会如此。

    严司直并不戳穿蔺承佑,只体谅地点点头“也好,那我们下一个找谁答话”

    “滕娘子吧。”

    滕玉意很快就上来了,一推门就看到了蔺承佑,蔺承佑坐在案后,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坐。”

    滕玉意点点头,头上虽然戴着帷帽,步摇晃动时的细碎声响却是清晰可闻。

    蔺承佑抬头望了望她头上,随即又低下眸子,面色如常道“滕娘子今晚最后一次见到武大娘是在何处”

    滕玉意说“在拱桥附近。”

    “当时武大娘身边都有哪些人”

    “好像只有三名婢女。”

    “没有同窗”

    滕玉意摇头。

    “武元洛也不在”

    滕玉意想了想“反正当时不在武大娘身边。”

    “武大娘面上可有什么异常她同你说话时口齿清楚吗”

    滕玉意颔首“很清楚。她手里拿着好些小玩意,有巴掌大的小风筝、小锤子,差不多有四五件小玩意,望见我的时候,停下来笑着同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带着婢女们朝另一头走了。”

    “她可说了要去何处”

    “她说她要去河边放许愿灯。”

    蔺承佑一顿“她手上可提着灯笼”

    “没有。”

    “身边婢女呢”

    “也没提灯笼。”

    严司直皱了皱眉“要去河边放许愿灯,手里却没有灯笼,所以是打算先去买灯笼了。”

    蔺承佑忽又道“当时你们周围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比如某个人手里提着一块荤肉,不声不响跟在武大娘身后。”

    滕玉意眨眨眼,谁会在这等良宵提着块荤肉四处闲逛,难不成凶手是个屠夫

    她认真回想“没瞧见。主要街上人太多了,我也没太留意。”

    “那你回来的路上可遇到了什么怪事”

    “有。”滕玉意忙说,“回菊霜斋没多久,我看到卢兆安从楼前走过,紧接着就听说武缃出事了。”

    这事滕玉意已经派长庚告诉了蔺承佑,严司直却不知情,闻言大骇“卢兆安”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每回有丢魂的案件,卢兆安都碰巧在附近。第一个胡季真胡公子出事前与卢兆安闹翻了。第二个受害人李莺儿不慎跌落在楚国寺那口井里,这两处的事发地点,都与卢兆安的住所相距不远。

    今晚的武大娘总算与卢兆安扯不上关系了,卢兆安偏偏在事发前出现在附近。

    严司直提笔写下这条笔录“蔺评事,看来我们可以正式提审卢兆安了。”

    蔺承佑又对滕玉意说“把你的手摊开,我瞧瞧有没有使过符箓的痕迹。”

    滕玉意心知这是要做给严司直看的,于是伸直双臂,在两人面前摊开自己的掌心。

    蔺承佑起身近前,当着严司直的面用符箓试了一遭。

    “好了,没用过符箓,可以走了。”

    接下来,蔺承佑和严司直又传李淮固等人问话。

    蔺承佑开门见山“武大娘出事前你在何处”

    李淮固从容地说“带婢女去买风筝了。我家仆人说我幼时在楚国寺附近放过风筝,可惜我小时候大病一场,早把这些事忘了,头先我家仆人说起此事,我好奇之下就到那家风筝铺瞧了瞧。”

    她说着,让身边的婢女把刚买的风筝拿出来。

    蔺承佑愣了愣,这风筝好生眼熟,也不知在何处见过。

    “你今晚在何处见到过武大娘”

    李淮固摇摇头“我来后就在菊霜斋喝茶,过后就去买风筝,再之后就听说出了事,一整晚没见过武大娘。”

    风筝铺子就在附近,李三娘在店里待了多久一问店里就知道了,她敢这样说,想是问心无愧。

    蔺承佑从桌后起身“烦请李娘子把手摊开,我得检查一下你今晚用没用过符箓。”

    “好。”李淮固抬起双臂,把掌心摊开来。

    蔺承佑到了近前,负着手弯腰察看。

    严司直的目光落在李淮固手上,这小娘子的手指倒是异常洁白纤长。

    奇怪的是,本来稳稳当当举在半空,蔺承佑一靠近,李三娘胸口突然猛地起伏了一下,像是有点紧张,又像是有点害羞,很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稳住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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