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年纪轻轻,面容青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都不敢抬头看人,怯生生的模样,委实让人很心疼。
    走的时候,程南也打听了一下。
    说是这细柳姑娘是个孤女,父亲早亡,母亲前两年病故,眼下是一人独住,所以村里人都可怜她,在她失踪之后才会兴师动众的来找人。
    这般身世,倒也可怜。
    不过,最让程南想不通的是,小王爷不是那种随便找个人就就恣意的,怎么昨晚收不住可军医说没什么问题,小王爷身子康健,就是腕部的旧伤有些开裂,重新包扎之后得小心养着。
    别说程南,宋宴自己都愣了,坐在马车里,瞧着自己腕上洁白的绷带,阵阵钻痛袭来,压不住心头的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明明是靳月,身影是她,声音也是她,他摁住的怎么就不是她呢
    还有,之前在燕王府的时候,他跟顾若离试过那么多次都不行,为什么昨天晚上,差点把人给弄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这般勇猛。
    可军医又说没事,体内并无药物残留。
    “问题到底出在哪”宋宴揉着眉心,委实想不明白。
    男人嘛,对于某些方面其实是很在意的,那是彰显他作为男人的鼎力标志,一旦丧失了,各方面都会被扭曲,连心里都会变得畸形。
    但现在,他在那个叫细柳的女人身上,似乎找到了属于男人的标志,而不是在顾若离面前的崩溃与羞愤。
    也许,可以再试试
    马车在晌午时分停下来休息了一阵,靳月啃着干粮,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傅九卿的马车。
    “看什么呢”漠苍问。
    靳月撇撇嘴,“他没下车”
    “哎呦,我看你都快成相思病了”漠苍翻个白眼,“妹子,不是哥挑拨离间,除非你足够理智,否则不要全身心的付出,不要陷得太深,男人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骨子里的劣根性是喜新厌旧。”
    靳月委实没想到,平素吊儿郎当的漠苍,竟还能说出这话,“我只是担心他的身子而已,你以为我怎么了”
    “得了吧就你这眼神,傻子都瞧出来你动心动情。”漠苍喝口水,衣袖拭唇,“看人不能看脸,毕竟这玩意容易骗眼睛,多长点心眼,千万不要被男人骗了。”
    靳月托腮瞧他,“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在说别人,不像是在教训我”
    “天底下丢心的女人多了,不差你一个人,偏偏咱们沾亲带故的,我不能不管的也就你这么一个人”漠苍起身,瞧着不远处的细柳,“那丫头是个好本事的。”
    靳月跟着他起身,“何以见得柔柔弱弱的,一阵风都能吹飞了。”
    漠苍龇牙咧嘴的看她,“女人那么彪悍干什么这样就够了女人”
    “什么”靳月不解。
    漠苍妖娆的扭个腰,翘着兰花指,意味深长的看她,“懂了没”
    “懂什么”靳月眨着眼。
    漠苍满脸恨铁不成钢,“女人,温柔是毒药,胜过千军万马,没听过红颜祸水吗”
    “也不是那么漂亮,还不如顾若离好看。”靳月老实的回答。
    漠苍叹口气,“你还是好好的爱着傅九卿吧,若是换做旁人,委实瞧不上你。脑子里装那么多刀枪剑戟作甚女人要温柔,温柔似水,才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靳月呸一口,“我觉得还是让明珠拔剑比较好”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宋宴那小子,肾元亏损,昨儿夜里”漠苍努努嘴,“能弄成这样,所以我才说,这女人不简单”
    靳月猛地咬到舌头,“你、你的意思是”
    “嘘”漠苍打了个手势,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这种厉害角色,越多越好,最好全部塞进燕王府,到时候折腾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那才热闹”
    靳月咧嘴笑得眉眼弯弯,默默竖起大拇指,“哥,高明”
    “这女人背后的人,才是真的高”漠苍啃着干粮回应。
    远远的,明珠和霜枝无奈的摇头,总觉得这漠苍会把少夫人带歪,早晚会带到坑里去,要不要跟公子请示,警告漠苍不要带坏少夫人
    大概因为昨夜的事情,宋宴生着闷气,以至于今儿的行程特别赶。
    靳月倒是没意见,她知道傅九卿只是借着宋宴的威势,护着那些证据安然回京都城,所以这行程嘛越快越好,越快越安全。
    傍晚时分,下起了绵绵细雨,入夜之后便成了倾盆大雨。
    僻静的小镇上,唯有一家客栈。
    宋宴包下了整个客栈,却故意将傅九卿和靳月隔开。
    “多吃点”宋宴道,不断的往靳月碗里夹菜。
    靳月皱眉,瞧着碗里的菜肴,转而瞧着二楼拐角处,紧闭的房门。
    “别看了,已经让人送饭进去了。”宋宴憋着火气,极力维持面上的温柔。
    他在细柳身上,找回了男人的自信,昨夜的事情便也跟着消化,虽然吃了亏,但这亏吃得很值,至少她明白,自己不是废物,他还是个真正的男人。
    靳月轻哼,“小王爷,我”
    “我没碰你”宋宴道,“筷子夹菜,碰的是碗,不是你”
    所以,不算抗旨。
    靳月没反驳,瞧着碗里的饭菜,听着外头的风雨,大冬天的得吃饱穿暖,不能饿着也不能冻着,否则更得出事
    宋宴原以为,靳月会发脾气,之前那么抗拒,但是这回倒是乖顺听话。瞧着她埋头扒拉着饭菜,老老实实的吃饭,宋宴心里的那把火,蹭的就起来了,整个人都有些热血沸腾。
    羽睫半垂着,敛尽眸底精芒,不似平素的尖锐。
    那圆润精致的鼻尖,在烛光里泛着微光,偶尔抬头,也只是将目光落在案上的菜肴上,仿佛全身心都扑在了上头,舍不得分出一星半点,落在旁人身上。
    宋宴有些吃味,又往她碗里夹菜。
    靳月不拒绝,菜肴都是漠苍盯着厨子做的,不会有差错,可以放心的吃,不吃白不吃,要不然大晚上的饿醒,委实划不来。
    “你慢点吃”宋宴从来不知道,靳月会有这副模样。
    狼吞虎咽
    不像。
    倒像是急于摆脱他,唇瓣翕合,舌尖偶尔会从唇角舐过,将那一点点渗出的汤汁卷回去,速度极快。
    有那么一瞬,宋宴看得入迷。
    这般毫不遮掩的爽直模样,便是她平素在傅九卿跟前的样子吗
    宋宴的脑子里,泛起些许旧事,那时候的靳月唯唯诺诺,行事战战兢兢,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有半句反驳,饶是鞭子落在她身上,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任凭皮开肉绽。
    至于同桌吃饭,更是少之又少。
    一个奴才罢了,哪有资格上桌,就算有,也只是因为应酬的需要,她担着小王妃的名头,不得不跟着赴宴,那是对她的抬举。
    好在她也很是乖顺,蒙着脸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动筷子,不喝水,如同泥塑木雕。谁都不敢得罪燕王府,自然也不敢多问。
    吃得着急了,靳月端起杯盏喝了两口水,眼见着碗里的白饭见了底,这才松了口气,还剩下两口就吃完了,离填饱肚子就差那么一角。
    “慢点”宋宴从回忆里抽离,又往她碗里夹菜,“你喜欢吃什么”
    靳月瞧他,“傅家什么都有,小王爷不必费这个心,何况我也不挑食。”
    厨子端来了莲子羹,又悄然退下。
    宋宴不紧不慢的盛了一碗,推到她手边,“你以前不吃莲子”
    “莲子那么好吃,为什么不吃小王爷怕是没亲手摘过夏日里的莲蓬,吃过刚摘下来的莲子吧”靳月将饭碗一推,吃着莲子羹。
    这味倒像是傅家的厨子做的,清甜不腻,莲心皆是取得干净,不留半点苦涩。
    想了想,靳月皱眉瞧着碗里的莲子,真好吃
    “怎么了”宋宴忙问,“是不是不舒服”
    靳月咬着嘴里的莲子,皮笑肉不笑,“我没什么不舒服,莲子羹很好吃,清心明目又降火降燥,委实好得不得了真好吃”
    嗯,是某人想让她降降火。
    宋宴是看着靳月将莲子吃下去的,一如当日在燕王府,为了试探她的身份,强行让她吃莲子羹。如今心知肚明,却始终存了几分侥幸,想着她要是能有点反应能想什么便是最好
    可惜,靳月神情淡漠,什么反应都没有。
    待吃饱喝足,她便拍拍屁股走人。
    “月儿”宋宴起身。
    靳月扭头看他,“还有事吗”
    “能聊聊吗”
    “不能”
    靳月拒绝得很是干脆,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一旁的程南,略显无奈的摇头,他知道小王爷能开这口,必定是放了姿态,鼓起了勇气的,可事实上呢有些事错过了,便是真的回不去了。
    宋宴前半生荣宠,仗着燕王府的庇护,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吃过这样的闭门羹,所以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不甘心。
    瞧着靳月进了门,又快速合上了房门,着傅家的奴才在门外守着,不许燕王府的侍卫靠近,宋宴咬着后槽牙,下颚紧绷。
    这不就是防着他吗
    他的胆子虽大,却也还没到明火执仗的地步。
    “小王爷”程南战战兢兢的开口,“这”
    “待会,让细柳到本王房间”宋宴拂袖而去。
    程南刚要劝诫,却被宋宴那一记眼刀子给剜了回去,话到了嘴边,终是生生咽下,“卑职,明白”
    外头有动静,但靳月不管,燕王府的那些腌臜事,同她有什么关系
    “少夫人您小心点”霜枝紧张的站在窗口。
    靳月已经爬出了窗户,外头下着雨,视线不太好,而且脚下有些打滑。
    “相”靳月一张嘴,便吃了一嘴的雨水,低声呸了两口。
    窗户骤然打开,紧接着便是一双白玉藕根似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她从窗外捞进了屋,窗户旋即合上。
    “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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