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厚,从无苛责于人,对自己却是有些躬之过厚了。尤其面对四小姐,总是唯恐做得不好,给得还不够。
    安缇如笑着岔开话题,不愿见他自责“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常千佛焉能不知安缇如心意,笑笑未言。
    云开月明,怕还言之尚早。洛阳那头,福伯已再三来信催促,告诫凌涪一定要及早返程。凭他多年伺候老爷子的经验,观其态度,恐已心生不虞。
    凌涪许他逗留至今,亲自了却谭周之事,已是扛了极大的压力,自己是万不能再令他为难了。
    也是因离别在即,这短暂的厮守便显得格外珍贵。
    两个人明明都已是困极倦极,却相拥着说了好长时间话才肯睡了。
    也都是些碎闲篇今年雨水太多,栀子不那么香;刚刚屋里飞进来一直蝴蝶,墨黑翅膀上几点黄斑,怪是美丽;你那位郑表哥,看着是位端严君子诸如此类。
    醒来已是晌午。
    因天一直阴着,倒也没觉出光景来。
    穆典可浑身酸软,瞥一眼窗外黯灰天色,越发懒着不想动。只把一双美目微掀,似昏似醒地瞅着常千佛看,睡潮了的碎发贴上脸,神色恹恹,显出一段花憔柳困的慵态来。
    是美人,则一颦一笑皆入画,何况是自己心爱的美人。
    常千佛是深爱她这模样。到底病中收敛了些,只将那热烫湿濡的唇,在她额上印了又印。
    伸手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鬓云拖上肩,一种缠绵态,两处缱绻意。
    两人便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沙漏悄转无声。不敢写不敢写待得心意满足,起床唤饭时,阶前点滴又声声密集了起来。厦檐泼雨,好大一张水晶重帘。
    厨房送了午饭来,又新添不少菜式因穆典可忌口的缘故,原先总做的清炖鲤鱼汤,酥皮鸭子,椒盐虾这几道菜却是没了。
    “恐怕要忍上些日子了。”常千佛笑道“你爱吃,待我日后学了,亲手做给你吃。”
    穆典可笑得眼睛都弯了,嘴上却是不饶人“说得好听。堂堂公子爷下厨,你手下那些人还不把我嚼碎了啐骨。”
    赵平和安缇如无声对视一眼谁有那胆呢。何况他们管得着吗
    接着常千佛就说了“我自乐意,谁能管我”
    “也是。”穆典可嘴角翘着,唇上染了点汤油,亮晶晶的,很有些得意颜色“我只管把你哄好就行了,别人要怎么说、怎么看,我才懒得管。”
    她还是委屈的,常千佛心想,抬手拢了拢她鬓角碎发“小心噎着我也用不着你哄。我哄你。”
    赵平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和安缇如一道装聋哑,掉头往门外看,下瞬间却是一惊。
    那人来得好快
    雨势倾盆,徐攸南不撑伞也不戴笠,浑身淌水地冲了进来,衣服皱巴贴身上,活像只涮毛过的公鸡。
    他最重风仪,连要去杀人,都要先对着铜镜整一番仪容,几时有过这等狼狈相。
    不止衣着,神色也颓唐,眼眶发红,似是要哭又竭力忍着。
    穆典可一惊,手中竹箸“啪嗒”两声掉落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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