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田将军投效官军并不是因,而根本是果是义军先对不住田将军,田将军走投无路逼不得已。”
    “听弦,旧事不必重提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沧海桑田,田若凝难免心折,“尽管那时是走投无路,那时确实是义军先误解我与我断绝,后来,却是我自己选择了和义军分道扬镳、渐行渐远,过程中并不曾怨悔。”
    “田将军也知道,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物是人非,如今再也不存在义军误解了。义军现在的这位领袖,他是真的心怀天下想要造福苍生,他和田将军是一样的人,不会对田将军不容”听弦说着这些从锯浪顶开始就不肯给林阡的评价,噙泪动情,真心实意憧憬,“原先我一直想不通,我的两位师父,原该莫逆之交,凭何竟是对手好在。师父他现在已经答应了。只要田将军愿意回来,就一定给田将军一条明路。我的两位师父,终于可以见面,可以并肩作战”
    “听弦,我自问对不住义军太多。手握了义军无数人命。若我走他所说的明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会令你更难自处。”田若凝摇头。
    “听弦不必管如何自处,因为师父他必然出于真心地支持听弦师父他定然是欢迎田将军回来的,他不止一次赞过田将军战法高强,也不止一次叹过田将军可惜。”辜听弦摇头,由衷地说,“其实田将军和听弦一样,都是官军义军不容的受害者是受害者。不是罪人若是真想消除这种到哪里都不见容,只要消除官军义军的界限,不就行了吗。就可以雪了这些年受到的不公,可以平反这些年受到的冤枉”
    “听弦,官军和义军的观念,真的有很多是不一样的。一体只是一个空想。”田若凝叹了一声,连连摇头,“当年我江湖恩怨看透,反而信仰真的转成了官军,那就是要把义军的唯一核心清除,你认识我的那一刻,便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唉,可叹我当年被不容所害,却也渐渐默认了这种不容。”
    “然而,先前不容是因官军义军斗争尚未结束,现如今,盟军早已平定川蜀,川蜀已不存在纯粹的官军了,陇陕这支,更加不算即使田将军你不支持师父的空想,也应当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拭目以待,看看那些不可能的到底有没有机会变成可能是的,信仰观念不一样,可是,无论属于官军义军,最终目的不都是抗金那他们就有融合的必然”彼时听弦不知曹玄叛离,否则论据绝对不足。偏偏这句抗金,仍是击中了田若凝的心。
    “是啊,我心里想的,还是从前的义军和从前的官军,后来的苏军,却不再是当年顾将军死后,我更加置身其间、助纣为虐,一味内战,反而忽略了大敌当前、抗金为重”田若凝如受震撼,脸色惨白,双目定住。
    听弦说得不错,川蜀早已不存在纯粹的官军了,不过,比听弦说的时间点更早,苏军的本质在林阡入谷之前很多年就已经蜕变了,就在田若凝无怨无悔与义军分道的那个过程里,苏军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逐渐不再是陇南之役时坚持“抗金”的官军
    辜听弦一喜,以为劝服了他,正要继续说话,田若凝忽然站起狂吼,青筋凸起双目赤红,睚眦尽裂竟似要流出血来“田若凝杀人无数、罄竹难书,即便林阡既往不咎,我又有何脸面回头
    一改平素淡然自若,着实吓了辜听弦一跳,众人听得异变急忙推门而入,却看田若凝拔剑悲啸、若非辜听弦制止几乎自刎,纵然孙思雨最先进入夺剑,田若凝已完全心灰意冷、捶胸顿足追悔莫及“父亲,若凝有愧于你这青锋剑上,陇南之役以后,沾过几个金人的血”
    “田将军”听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情绪不稳的他给拦住,自己力气却已不剩多少,思雨看他满头虚汗赶紧要看他,他却示意思雨先守住田若凝。
    听弦正后悔适才提及田若凝的痛处思索如何补救,不想这一刻门外却忽然传来苏军的紧急战报,“将军有敌杀到乱沟失守”那传信者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来不及一句话说完就晕倒。
    “什么”“怎生这么快就失守”守候已久的田军心腹都是闻言大变,辜听弦孙思雨也是始料未及,扶田若凝走出时都瞠目结舌,盟军怎么可能在他们还在协调的时候就压境
    定西县境这么久了从来兵荒马乱,是以田辜的交谈始末杀声都存在竟不曾引起注意,凝神听时,才发现真比平时要近、且强烈的多
    “好啊,这辜听弦夫妇竟对田将军调虎离山”田军纷纷要将辜听弦夫妇擒下。却看孙辜扶着魂魄支离的田若凝,“慢着。他们劫持了将军”“将军,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田若凝是这支田家军的主心骨,他们怎能看到田若凝这般失常田将军一定是中了辜听弦夫妇什么诡计
    “绝对不是盟军所为,一定有什么误会等这送信的醒过来再说”辜听弦赶紧辩解,思雨急起来也直接猛摇田若凝手臂,幸运地她这般乱摇总算使田若凝的魂又附体,他片刻像老了十多岁,举手吃力地示意他们“不,不是听弦设计,盟军也不会失义”勉强返魂。却苦不堪言。心口的郁积使他在这一刻只能有力气举手,崩溃零碎的情绪却一时间不知如何收拾起。
    “情何以堪你们哪一个不是脱自义军,竟真的一个都不想回去、宁肯仇视义军”辜听弦又是感动于田若凝的信任,又是恨这支田家军的固执
    “刀山火海,虎穴狼窝。都和将军一起”众将士个个忠肝义胆,辜听弦一时气愤忘记设防不想就在此刻脑后生风
    好快的箭好在,可以避过去的听弦轻蔑一笑正待闪让,忽然脚步一个踉跄纵然感应和平日一样灵敏,身手却远远不如先前灵活判断失误,躲闪不及,那一箭正中背后,他连人带箭被巨力冲飞老远
    “听弦”变故突然,孙思雨大惊失色。哪还顾得上扶田若凝、急急上前将听弦抱起,尚不知到底是谁放了暗箭,就听得那送信者醒转开口说“将军是金人,是金人杀来了”
    “金人”众人更加意外,金人不是被林阡整体赶去了临洮吗田若凝面色微改,最先理顺了思路。虽还冷汗淋漓,却已不容退避,强撑着身体和斗志,试图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
    “金兵增援开到,林阡阻截失败,夜间渡过关川河,天亮已取叶碾城,我行之前对乱沟发起进攻,不刻便有两座寨子失了守如今,如今不知怎样了”那送信者带着哭声,述说详细的战况。
    是的,林阡就是他们的屏障辜听弦意识模糊,听到这里,猜出这一路金军极强,可是来不及想,后心一阵剧痛,原是思雨正在给他拔箭、敷金创药再然后的事,听弦就不知道了。
    “莫慌,即便乱沟已失,也会教他们终止在天池峡”田若凝以平和的语气安抚着那个送信者的恐惧,这么多年,跟着苏军,恐惧远比喜悦多。
    田若凝正待离开部署,话音刚落却又一道罡风猛打而至,却撇开了他们所有人再度袭向辜听弦那个方向,孙思雨还不及应变,田若凝眼疾手快一剑斜出劈斩,与此同时却有更多暗箭从四面往此核心激射,田家高手们紧随田若凝而上刀枪迎击,隔空兵戈相拨,鏦铮鸣响不绝,他们忽然谁都意识到了,这些人好像非常想要辜听弦的性命
    此情此境,复演了当日陈铸的手下对辜听弦的暗杀,田若凝长叹了一声猜到了什么,金人们都很了解,辜听弦的价值。担忧之时,难免欣慰,屺怀后继有人。
    “老实说你是什么人”终于有一战士骁勇,在万千暗器中腾空跃去,身手矫捷地逮住一个敌人、揪出后摔在田若凝身前审问。
    那敌人不曾自刎、却是站起身来,站在了万千暗器的激射中众人色变不及反应,那人已以这样的方式自尽,下场是万箭穿心而死是自尽同时也是救同伴,他倒地之时,金人之箭应声而止,整齐划一。顷刻,人已全散,悄无声息,在田家军完全想不到的时候
    “不必追,应当是楚风流手下的绝杀死士。”田若凝看出这群人与控弦庄死士的异同。
    “金军先锋已经混入了天池峡,与我军难逃一战了。”谋士分析,田若凝点头。
    “将军,我等是要去备战”将士问时,田若凝发现,他们个个眼里都泛着惊异和期待的光他们和自己一样,很多年都没有痛快地打过仗即使在越野山寨时还能去前线干上几场,都那么憋屈地要被越野的人采取权力制衡
    “我适才就说过,要教他们终止在天池峡。”田若凝笑了,第一次感到下令时如此舒服。
    “好在金境这么久,早就想和金军来一次真正的决战”众将士都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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