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这一天,父亲和他也并不完全是闲人。
    早上起床后,他俩会清扫各个房间墙壁上依附的灰尘,然后给堂屋的大门两侧,贴上一副大红的对联。
    而且每年的除夕,父亲都会兴致勃勃地让他准备笔、墨、纸,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俩人比试一下所谓的“书法”。
    找一副寓意“幸福吉祥”的对联,他俩一个写上联,一下写下联,完成后双双贴于大门两侧。
    横批由划拳来决定,一般情况下,父亲会故意把这个机会留给儿子。
    春节期间家里来客人拜年了,父亲就会请客人们来评论这大门两侧贴的对联,哪个写得好又好在哪在能不能辨别是出自谁人之手
    父亲对儿子的期望,总是写在脸上,他希望儿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梁荆宜抬头向天空望去,虽然看不见月亮,但是繁星点点。
    也不知道故乡的天空,此时会不会是繁星点点呢如果星星有知,请它们代我向父母和亲朋好友拜个早年吧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除夕夜,也是在器械场。
    那个晚上,侦察班的刘新昊从上铺不小心滚下来,是他搀扶着刘新昊坐在这里吹风谈心的。可是一眨眼工夫,他俩就变成了那晚在大门岗,手拿电筒追到厕所喊“新兵蛋子早点回去睡觉“的老兵。
    时间啦,如白驹过隙一般,弹指一挥间就是一年过去了。
    快十二点了,他到三楼把大衣还给了郭鹏永,也顺便去了俱乐部。
    俱乐部里只有修福立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坚守。
    见他进来,修福立又是搂又是抱的,仿佛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相好。
    “我是来倒数的。”梁荆宜微微一笑。
    尽管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
    “他们都下去了,去看别人打牌了,我早就知道你会上来陪我的。”修福立松开胳膊,“党员我不想当,累。”
    “累什么累舒服是留给死人的。”这段话是梁荆宜在书上看到的,他也不管在这个节点说出来合不合适。
    “主动提出打扫食堂卫生不是我的本意,是领导跟我说,他想看看我这个党员在九八年兵中的号召力和威信如何”
    “应该还好吧”
    “别骗我了,我都对自己没信心了。要是好的话,你看俱乐部就不会只剩下我俩了。”
    俩人相视一笑,笑得五味杂陈。
    要是在上个月,入党的那个人是我,我会不会也和修福立一样要面对同样的问题在连队我的威信和号召力又能好得过他吗梁荆宜迷茫了,他想找老班长说说心事。
    尽管排长钭星宇对他不错,也解开了他关于整顿的心结,但是他更愿意把心事向宗儒麟倾诉。
    陪着修福立倒数,又相互说了“新年快乐”后,他不等晚会结束,就去二楼新兵宿舍找宗儒麟去了。
    宗儒麟也没睡,起来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心事。
    好,那就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去。
    两人很有默契进了食堂。
    梁荆宜把对连队、对同年兵、对荣誉进步的看法,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宗儒麟听完后问他“你来部队是为了什么”
    “提升自己。”
    “那你认为提升了没有”
    “有,但是不大。”
    “不大”宗儒麟觉得这个回答好可笑,“自己知道提升不大,你特么还顾忌这么多屁事干嘛”
    见梁荆宜被骂得不敢出声,他还来劲了“你来部队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部队里没有多多关照,只有自己关照自己。“和稀泥”是没用的,都特么老兵了,怎么还是犯迷糊。”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梁荆宜声如细蚊。
    “打铁还需自身硬,回去悟吧悟不过来,慢慢悟。”宗儒麟起身扬长而去。
    一分钟后,梁荆宜也走出了食堂,他得回去抓紧时间,领悟班长说的那句“打铁还需自身硬”。
    宗儒麟了解这个兵,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兵不缺悟性,不缺能力,只不过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刺激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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