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呗。”女子道,“喝了就知道有没有中毒了。”
    “不不不,我不要拿命来试,我还是喝白水吧”啜饮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惊怖欲绝的惨叫,“天杀的,袖客,这白水为什么是茶味儿”
    “哦爷爷。”方袖客道,“这是我独家研制的白茶啊,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清越可以明目清心呢。”
    “可我不能喝茶”
    方老头话音未落,燕绥忽然开门走了进去。
    他一眨眼就进了方老头的主屋,屋内方老头刚刚受惊转头,方袖客则根本就没转头,只是身下的凳子一滑就滑到了墙角。
    她滑得实在是太准确巧妙,就在她滑过那一霎,燕绥的袖风已经擦着她刚才经过的地方,甩到了方老头的面门前,砰一声方老头向后一仰,吐出了一口血水,里头两颗碎牙齿。
    此时他的喊声才传出来,已经变了音,“干什么”
    “你中毒了呗。”燕绥淡淡道,“帮你驱毒,不用谢我。”
    屋角,方袖客叹了口气。
    “你看,我就说不能随便得罪人吧”她咕哝。
    方老头瞪她死丫头,只顾自己逃得飞快,也不说拉自己一把。
    方袖客随意耸耸肩拉爷爷一把不是不可以,但自己就不能滑那么快了,说不定会被袖风扫及,老头子掉两颗牙也罢了,美女掉两颗牙就太过分了,又不能找面前这位赔。
    “你是方人和吧”燕绥道,“果然仁和得很。那么,把你给她炼化内针的口诀拿出来吧。”
    方人和的眼睛瞪更大了,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腮帮子,呜呜噜噜地道“布伦”
    “那杀了你再搜也一样。”
    燕绥说完就转身,方人和还在懵逼,准备嘲笑这个装逼客,方袖客已经猛地跳了起来,“等等”
    燕绥回身,平平常常看着她。
    他身后,德高望重等人眼睛看着地面。
    不敢多看对面那个女子,怕万一失了神,给主子发现,以后脸就别想要了。
    可那女子的美,实在是令人惊叹。德容言工们忍不住要佩服主子一秒钟那么个绝色尤物在面前,居然看她和看土牛木马也没两样,真是清心寡欲和尚一样的定力啊。
    然后唾弃自己一秒钟扯吧,清心寡欲和文姑娘在一起时,衣服越穿越宽大的是哪个
    人啊,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要说文姑娘长相身材,哪样都只能拿面前姑娘的零头吧,奈何殿下就是看她美看她妙看她呱呱叫咧,真是王八看绿豆哦呸呸呸,不可不敬,小心殿下会读心。
    方袖客似乎没什么美女的自觉,随手呼噜了一把脸上紧张出来的汗,顺手还把一脸莫名其妙准备骂人的方老头踩了一脚,踩到他咽回骂人的话换成痛呼,才急急道“你是找人的吧你是找唐羡之和他的未婚妻是吧这样我告诉你他们在哪,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燕绥看也没看她一眼,“我知道他们在哪。”
    “哪,”方袖客眯眼笑起来,她的眯眼笑和文臻截然不同,文臻令人觉得甜美,她却是令人觉得勾魂,却又不是故意的烟视媚行,只是天生入骨的诱惑,“你是找得到,但是可能会绕弯路,找人嘛,越快越好,夜长梦多,你不想听一点有用的建议吗”
    “说说看。”燕绥慢条斯理擦手。
    “他们先前就走了,但我听爷爷说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吃晚饭,那就没有从集市上过,走的时候必然要去转转。所以他们下一个去处是这边的菊花夜市。”
    “唔。”燕绥还是不置可否。
    “再送你一个建议。”方袖客眼珠一转,“我知道,你可能想赖账。因为方才你叫我说说看,并没有承诺我什么。所以我就算献上刚才那个建议,还是安全不保。那么为表诚意,我再提醒阁下一下,他们下一步可能是去珠城定瑶。定瑶城的珍珠非常有名。唐羡之应该会带她去买珍珠。”
    德高望重等人脑袋更低了。
    哇哦。
    这女人不仅美,还聪明
    不仅聪明,还狡猾
    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能和殿下对面讨价还价的女人了。
    文姑娘运气不错,这姑娘喜欢的不是咱们殿下,咱们殿下的美貌,在她眼里那也是土牛木马,不然嘿嘿。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燕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好像那个自己的女人被人拐去买订婚礼物的超级绿帽王不是他。
    “唐羡之这个身份,成婚也是大事啊。”方袖客萧索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明显有种“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遗憾,“完全没听见动静,忽然有了未婚妻。明显是刚发生的事,又顺着这个路线走,既然是新欢,自然要讨新欢喜欢的哎呀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你们不懂啦。”
    她望着燕绥的表情含义丰富,同样充满了“新娘结婚了新郎不是你”的怜悯。
    德高望重很好,无形攻击殿下一次,杀伤力满级。
    燕绥却看着她那一脸“旧爱”的标榜,淡淡道“你倒是懂。想必他带你买过珍珠”
    方袖客“”
    德高望重殿下果然是殿下,女人的亏也不肯吃,成功扳回一局,完胜
    燕绥出门了。
    果然放过了那爷孙俩,也没再要那个什么口诀。
    他走出老远,还能听见方袖客训老头的声音。
    “爷爷你刚才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我又救了你两命你知道吗”
    “当然是两命一条是刚才的,一条是茶水的你喝茶已经好久了,有事吗”“这不是救命吗照她那坑法,你不是渴死就是累死”
    “爷爷我们分家吧,我也快给你累死了”
    “别叫了,牙牙牙,牙掉了有什么稀罕,回头我给你补上你说,你要白的还是黑的水晶的还是珐琅的镶金的还是镶宝石的”
    燕绥一边往山谷外走,一边道“查这个女人。”
    德高望重和容光焕发对视一眼殿下对这个女人发生兴趣了没见过他问过任何文臻以外的女人的名字啊。
    言出法随道“渭城老医枪,哦,就是方人和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由方人和抚养长大。据说继承他一身医术还青出于蓝。不过此女深居简出,声名不显,属下这里也没有她更多资料。”
    燕绥想了想,道“留下一小队人,盯着她。”
    言出法随便去安排人,这边德高望重忍不住问,“殿下这是”
    “此女奸诈。”燕绥淡淡道,“很可能会去找文臻。”
    德容言工们面面相觑,不大能明白燕绥的逻辑,然而不明白才是正常的事,照着吩咐做便是了。
    燕绥又唤过一个护卫,嘱咐了几句,那护卫领命快马而去。
    这边燕绥带人直接去渭城,相距不远,到的时候夜市好像已经快要结束,不断有小贩三三两两推着东西出来,在街道上大声交谈。
    遇见燕绥一行人,还有人大声招呼,“几位客人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去哪莫不是去赶咱们的菊花夜市就在那头小街,快要打烊了啊,还是隔几日再来吧。”
    说着便给燕绥指那小街,果然看见灯火一盏盏地灭了,整条街迅速寥落下来。
    德高望重便道“这些乡人倒是热心。既然这样,殿下,那我们还是赶紧回船上去吧。夜市才结束,想必他们也没走远,只是他们会不会换马车他们的目的地到底会是哪是回唐家吗”
    燕绥立在那里,看那灯火渐灭,那些渐次零落的火光跃动在他深黑的眸子里,反显得他眸子更加森冷。
    “不会换马车,不会回唐家,他如果回唐家,父皇不会坐视。他一定是得了父皇的允许,在皇家的监视下出行。不能去任何他唐家可能有关系或势力的地方,那就只有这从天京下来沿海诸城,一路出海。”
    德高望重一脸懵出海干嘛去钓鱼吗
    但看殿下的脸色好像更不好了,赶紧识相地闭嘴。
    见燕绥并没有赶紧回船,反而向那灯光已经熄灭的夜市而去,只得赶紧跟上。
    到了那分外狭窄的小街,就看见灯光已经全灭了,长长的巷子一片漆黑,地面有些潮湿,洁净的青石反射着斑斓的水光,在月色下幽幽的冷。
    这明显场散人去,燕绥却依旧走了进去,护卫们跟在身后,步子在空荡荡的小巷子回荡。
    德高望重看着燕绥的背影,他匆匆而来,一路追踪,时间在分外紧迫和冷凝的气氛中流过,所有人都来不及去思考殿下的心情,殿下的态度,都木然地随着他的步调走,习惯着仰望那个看似浮云漂游,其实一直如山覆雪一般峻冷的人。
    然而此刻,长而幽深的小巷,顶一轮孤单的月光,月色照不到头,那人自光明处走向那半明半黑之间,衣袂悠悠飞起。
    忽然便让人觉得苍凉。
    便生于皇家,玉堂金马,纵情而为,恣肆天下,然而所有的放纵都因为寂寞,所有的恣肆不过是没有依托。
    好容易有一人入眼,入心,入情,却缘分难以深系,身份成了最大的牵绊,桎梏了情爱的表达。
    德容言工们已经从专门搜集信息的言出法随部下那里,知道了陛下指婚和文臻应嫁的事情,震惊的同时,难免那一刻的心绪萧索。
    强大的殿下,也许内心浑然,可是真的不愤怒,不伤心吗
    也许只有这一刻的,月光和小巷知道。
    只这怅然一瞬间,燕绥已经走完了小巷。
    他立在巷子那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在聆听风中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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