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派来的军候与荀贞相约,次日傍晚去曹操住处赴宴。
    第二天快到傍晚,荀贞由陈芷、唐儿服侍着,戴上高冠,穿上黑色的儒服,腰束革带,悬挂长剑,足登布履,也没带太多的人,只带了左伯侯、原中卿两个,出门骑马赴约去。
    因为这是第一次去“造访”曹操,所以荀贞特地提了一个腒居,腒居即是风干的雉。士子与尊者相见,依礼,必须要带礼物,这个礼物就是雉。“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骛,工商执鸡”。士子送雉,是取雉“交有时,别有伦”之意。雉,就是野鸡。又为了表示“为君致死”之意,这个雉还必须是死的。现今春暖花开,肉食不易保存,这个时候就需要送风干的雉,也即“腒居”来做礼物了。这个“腒居”是荀贞今天上午专程去集市上买来的。
    提腒居行於街上,路上百姓回望,皆知他这是去拜访尊者了。曹操年龄比他大,官职比他高,当之无愧的“尊者”。
    依规定而言,曹操来颍川平乱是公务,要么住军中,要么住官舍,不过文太守为了向他示好,从县中大姓处借了一处宅院请他暂住。这套宅院在太守府的东边。荀贞刚行过太守府门前,碰上钟繇从对面来。
    荀贞下马行礼。钟繇看了看他手中的腒居,笑道“你这是拜谒谁去”
    “曹都尉邀我赴宴。”
    “府君让你在舍中养伤,你却去吃酒赴宴小心我告诉府君去。”钟繇开玩笑似的说道。颍川黄巾今被平定,他这个郡功曹心情不错。
    荀贞笑道“尊者有邀,不敢辞也。”问钟繇,“功曹哪里去”
    钟繇答道“阳城、轮氏、襄城、郏、父城、昆阳、舞阳诸县,因为贼乱,县令长有的战死了,有的逃了,县吏亦多亡,如今这几个县县中无主,数十万百姓急需安抚,府君令我举荐一些郡中俊才给他任用。”从袖子取出一轴竹卷,说道,“这里边就是我举荐的人才了,正要去府中回命。”他是郡功曹,掌一郡人事,县令长这样的“命卿”,太守无权任命,但在非常时刻,县吏还是可以任命一些的。
    荀贞说道“这是大事。贼乱之后,最为要紧的就是安抚百姓。因为这次贼乱,郡中田地不少无人耕种,势必影响秋收,又因贼乱,郡人死伤不少,非得有贤吏安抚不可。功曹既有公务在身,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好,你去”
    两人道上辞别,钟繇匆匆去往太守府,求见文太守。荀贞目送他离开,上马复行。
    转过两条街,入了一个路北的里。在里门口他不以身份为傲,尽管里监门认识他,他却还是依照规定,在里门处做了一个“登记”。
    曹操派来的那个军候在昨天去邀请他时已告诉了他曹操的具体住址“曹都尉舍,在里中二门西入北三”。登记过了,荀贞循着里巷牵马走,入了中门,又有一条东西巷子,曹操就住在这个巷中。数着巷子边的宅院,过了两家,荀贞立下脚步,说道“就是这儿了。”整肃衣冠,亲自上前敲门,很快门打开,出来的正是曹操。他今日也是衣冠整齐。
    看到荀贞,他快步出院门,下了台阶,上下打量,看荀贞的臂膀、胸腹和腿上,关切地问道“怎样伤好了么”
    “有劳都尉挂念,好得多了。”
    “孙司马已经来了,就等你入席了”
    寒暄过了,两人在台阶下拜倒,曹操两拜,荀贞答以两拜。
    拜罢起身,曹操以左手压右手,手藏袖中,放到额上,向着荀贞弯腰行揖,礼毕,直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放下。这是一个揖礼的过程。曹操揖罢,从右边入门,荀贞把缰绳给左伯侯、原中卿,双手捧着腒居,由左边入门。入到庭中,两人站定,荀贞使腒居的雉头向左,奉给曹操,作为礼品。曹操再三辞谢,最后收下了。之所以不能在堂上送雉,是因为国君是在堂上受礼的,士不能比拟於国君。
    这是主人迎客、客人奉礼的一整套礼仪。
    老实说,荀贞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人,深觉这些礼仪太过繁琐,心道“难怪曹操、孙坚皆通脱不拘礼。太讲究礼了,让人觉得麻烦。”但他是“荀氏子弟”,出门代表的是荀氏脸面,不能像曹操、孙坚那样,便是曹操,在迎接荀贞这个“士子”时不也是严格遵循了礼仪
    曹操收下腒居,亲热地握着荀贞的手登堂入室。
    堂中已布下了酒席。因为曹操没请外人,只请了荀贞、孙坚两人,所以只有三席。
    上面是曹操的主席,两边是客席。孙坚已到,正坐在右边的客席上,见曹操、荀贞两人进来,他起身相迎,笑对荀贞说道“征战多日,未尝饮酒,早就酒瘾犯了今晚曹都尉请酒,贞之怎么来得这么晚来,来,你来这里坐。”
    右边是上席。孙坚亦比荀贞年长,亦比他职高,荀贞怎肯过去连连辞谢。曹操请他坐入左席。
    客人来齐了,天还没黑,饭食饮酒不必着急,三人落座说些闲话。
    孙坚是南方人,曹操很少去南方,问了不少孙坚南方的风土人情,又说起孙坚昔年十七八岁便以郡司马之职参与平定许昌、许韶父子之乱,赞不绝口,直说“君猛锐善战,为江东英雄”
    曹操又与荀贞谈笑,说起荀贞昔日为北部督邮时刚猛除贪,亦连声称赞,说道“虽说治理国家地方应该宽猛相济,然以今之形势,却正该将宽拿起,把猛放下。正如人之急病,需下猛药。”
    曹操欣赏孙坚和荀贞的刚猛,是因为他本人也是个“猛锐”的人。他二十出头为洛阳北部尉,初到任,即在洛阳几个城门悬挂十余条五色棒,有犯禁者,不避豪贵,皆责之,杖死蹇硕的从父,令洛阳那些横行惯了的贵戚、豪强畏惧屏息,收敛恶迹,由是内外莫敢犯者,威名颇震。
    比起曹操的勇猛酷烈,荀贞为北部督邮时驱逐浊吏、捕杀不法的作为有所不如。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曹操靠山硬,高官子弟,在朝中的背景不是荀贞能比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荀贞任北部督邮时的杀伐果决得到了曹操的惺惺相惜。
    荀贞心道“曹操这两天看来没少下功夫,居然把文台和我的底子摸得这么清楚,所言尽文台与我的得意事。”由此倒也看出曹操确是真心与他俩结交。
    谈谈说说,暮色已至,堂内昏暗起来。侍女入来,点上青铜灯架上的烛火,重新映亮堂中。
    曹操说道“哎呀,与二君说得起兴,不觉夜至,两位饿了没有我是饿了。要不这就开席边饮边谈,如何”对孙坚说道,“司马,我甚少去江东,对你们江东的风物人情极感兴趣,待会儿席上还要请你多给我讲讲。”
    孙坚笑道“好啊。”和曹操聊了这么会儿,他觉得曹操这个人不错,言谈爽快,举止不拘礼,很投自己的脾气。趁侍女上酒菜的空儿,曹操又对两人说道“我不瞒二君,再过几天我就要回京了。今夜酒宴,既是我此次从征贼兵,喜与二君结识,也是与二君辞别。”
    孙坚讶然,说道“汝南、南阳等地的贼兵尚未平定,都尉怎么就要回京了”
    “我部人马皆为别郡郡卒,从我平乱是万不得已。如今颍川已定,彼等也要各归本郡了。他们郡中也有乱贼,虽不如颍川贼多,亦不能长久在外。”
    “原来如此”
    孙坚看起来像是信了曹操的话,荀贞不以为然,心道“此次平定黄巾之乱,曹操来得晚,走得早,明显是来镀金的,是来获取战功的。”看了曹操一眼,心道,“也许他的父亲已经给他活动好了只等他回去京师就能得到新的任命”
    曹操转目荀贞,正碰上荀贞在看他,笑道“贞之,昨天我在太守府里听文府君说,朝廷特选拜侍御史王公为豫州刺史,王公已离了京师,不日就能来到阳翟了。”
    “侍御史”御史中丞的官属,共有十五人,“得举非法,其权次尚书”。朝有十五个侍御史,荀贞虽对朝中高官有所了解,但不知曹操说的是谁,问道“侍御史王公”
    “即太原王子师也。”
    王子师,即是王允。就不说前世,只这一世荀贞就曾多次听过他的名字。孙坚也闻过此人之名,说道“可是年十九便与同郡郭林宗定交,被郭林宗称为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的王允么”曹操说道“正是此人。”
    说来好笑,听到王允将来任豫州刺史,荀贞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貂蝉。他忙轻咳一声,低下头,把这个念头压下。
    曹操笑道“贞之,我还听文府君说,王公已辟六龙先生和鲁国孔融为州军事,六龙先生此次应会随王公一起来颍川。”
    “啊我族父要回来了”
    “是啊。唉,也不知他们何时会到贞之,我是久慕六龙先生了,也不知此次能否有缘拜谒。我在京时常闻京中博士、儒生言六龙先生饱读诗书,深通礼、诗、尚书、春秋诸经,尤擅治易,非常儒可比,乃是当今硕儒。我也很喜欢易,只可惜未能得遇良师,若是能当面听到六龙先生的教诲,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六龙先生就是荀爽。他因党锢之祸,隐遁汉滨十余年,专以著述之事,写了很多书,号为硕儒,尤擅治易,在儒林有极高的声名。党锢中,有很多士子因为不能出仕,不能施展抱负所长,便就隐居发愤著书,这是很常见的。比如陈群的父亲陈纪就写了一本数万言的书,号为陈子。刚听过王允之名,又听到孔融、荀爽也将要来颍川。这几个都是名人。
    曹操问荀贞,说道“贞之,卿家世之高门,儒学名家,易乃卿之家学,想必卿亦精通此经”
    荀贞很是惭愧,他的名就是来自易,他少从荀衢读书,也曾在易上下过功夫,可易太难了,他只是粗通而已,谈不上精擅。他答道“惭愧惭愧。贞生性愚钝,虽自幼学易,至今无所成。贞之族兄荀悦、荀彧,族侄荀攸等皆远胜过贞。”
    “荀悦、荀彧,我知道他俩。荀攸对了,贞之,荀攸不是从你出征了么他现在何处你今日为何没带他同来”
    “公达现在城外营中。此次歼灭颍川黄巾乃是大胜,贞恐部下义从恃胜生骄,骚扰地方,故留他在营中严加约束。”荀贞的部众不是正规军,是他自己招募的,故称为“义从”。
    曹操连连点头,赞道“胜而不骄,谦和内敛,不但不骄,还未雨绸缪先约束义从,贞之,你有古名将之风。”
    他和荀贞在这里谈荀爽、谈易,孙坚读书不多,对这些东西没甚兴趣,坐立不安,打了个哈欠。曹操看到了,这时酒菜已经布好,他举杯笑道“些许微薄酒菜,二君且请勉强下咽此次平定颍川贼兵,两位功居首,这一杯酒,我敬二位”
    孙坚马上调整好坐姿,端起酒杯,说道“坚敬都尉”端起酒杯,昂首扬脖,一饮而尽。荀贞亦举起酒杯,以左手的大袖掩之,徐徐将酒饮下。孙坚喝得太快,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把酒樽放下,随手抹去酒渍,笑道“沉郁浓香,好酒,好酒。”
    “既然喜欢,便请多饮几杯。”曹操殷勤劝酒。
    酒过三杯,曹操笑道“诗云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有酒岂可无鼓瑟”
    他拍了拍手,堂外廊中转出一队歌舞女乐,有的捧琴,有的捧鼓,有的执笳,有的拿瑟,没拿乐器的皆妖媚打扮,衣着短薄,彩绣丝衣,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小腿,香气扑鼻地登入堂中,在堂下向坐在上边席位中的三人跪拜行礼,继而起身,或落座弹琴鼓瑟,或跪坐唱歌,或旋转起舞。乐声动听,歌声婉转,舞蹈艳丽。
    曹操笑指她们,问孙坚、荀贞“此队女伎是我昨天特向文府君借来的。司马,贞之,你们看她们如何歌舞尚可入目、乐声尚可入耳否”
    荀贞是儒门子弟,平时看这类歌舞的机会不多。
    孙坚结交的都是轻侠,没甚士子,这类歌舞看得多,他拿着酒杯,扭脸看了会儿,回首说道“乐声好坏我听不出来,歌声如何我也不知,只这舞姿确实不错瞧那胳膊腿儿,诱人得很。”曹操与他相顾大笑。
    以歌舞佐酒,曹操劝菜,边吃边又和孙坚聊江东的风物,又和荀贞聊诗书经文,左右逢源,既使孙坚不觉得无聊,又使荀贞觉得亲切。荀贞与人交,胜在朴素真诚,推心置腹。孙坚与人交,胜在豪爽不拘礼。曹操与人交,兼有他俩的长处,而且带着贵族子弟的气度。
    酒过两巡,孙坚把箸匕丢下,说道“枯饮闲聊无趣,我等何不以笑语佐酒”笑语就是笑话。孙坚这一个提议投中了曹操的所好,他大喜同意,说道“丝竹虽然悦耳,不及笑语令人捧腹,司马此议极好。酒场如战场,我等当以军令行酒,如何”
    孙坚没有异议。荀贞犯嘀咕,心道“笑语佐酒”此前他与士大夫们饮宴可从没有碰上过这种事儿,他不擅此调,问道“如何以军令行酒”
    “凡是不能说笑语者,或是说了无人笑者罚酒一樽。如何”
    孙坚不干,说道“都尉此酒甚佳,乃是好物,岂可输者饮酒那不是太便宜输者了么以我之见,不如能令众人笑者饮酒,不能说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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