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清晨,天空飘着小雪。
    在城南一条几乎成为废墟的街道上,一名目测十二三岁的男孩,披着一件素白的宽大衣服,蜷缩在断墙残垣后,稚嫩的面孔上,一双有神且带着恨意的眼睛,窥视着街巷的另一头。
    “咔咔”
    伴随着细碎的声音,在街巷的另一头,有一队叛军巡逻卫士踏着积雪出现了,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举着盾牌,目光不停地扫视四周,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
    出现了
    小男孩心中暗道一句,从身旁拿过一把老旧的弩机,用稚嫩的双手装填着弩矢,旋即,悄无声息地对准了那一队叛军巡逻卒。
    那把老旧的弩机上,在手把位置,绑着两根青巾,一根属于他的父亲,一根属于他的兄长。
    保佑我吧。
    暗自祈祷着,小男孩长长吐了口气,悄然瞄准了其中一名叛军士卒。
    旋即,他扣下了扳机。
    “嗖”
    一支利箭向迅雷般射出,只听一声惨叫,远处有一名叛军士卒痛苦地捂住了脖子。
    中了
    小男孩兴奋地攥住了拳头,眼中竟无夺走别人性命的恐惧,唯有报复般的畅快。
    “弩手”
    “有弩手”
    因袍泽遭到偷袭,那一队叛军士卒慌了神,举着盾惊慌地扫视四周,破口大骂,大骂那个放冷箭的该死家伙。
    不错,这场仗打到今时今日,叛军士卒最恐惧的,其实并非是那些头裹黑巾的黑虎贼,而是躲藏在城内各处放冷箭的昆阳弩手。
    与叛军方成建制的弩手队伍不同,昆阳的弩手,大多三三两两出动,甚至是孤身一人,这些躲藏在城内那些因战争而破坏的废墟中,伺机狙杀每一名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敌人。
    这些被叛军叫做卑鄙弩手的昆阳弩手们,成分很复杂,有的是黑虎贼,有的是县军,有的是兄弟会民兵,甚至于,还有昆阳的一般百姓。
    最后那部分一般百姓,大多都是父死子袭、兄死弟袭,就好比这名小男孩,他的父兄皆作为一名县军弩手而死,饶是县军也不好收回那把老旧的弩机,唯有默许这名小男孩保存,留作纪念。
    类似的事,在城内屡见不鲜。
    倘若在昆阳城内有看到妇人甚至小孩子拥有一把弩具,不必猜疑,她们肯定是有资格拥有这种兵器的,因为必然是她们的家人付出了牺牲。
    “在那里”
    忽然间,一名眼尖的叛军士卒指向了小男孩藏身的断墙。
    “是个小崽子宰了他”
    “混账”
    一时间,那十几名叛军士卒立刻追了过来。
    此时,那名小男孩正暗暗窃喜,谁曾想距他三四十步远的那队叛军士卒竟发现了他。
    他吓得面色发白,一把抓起身边地上那个箭袋背在肩上,抱着那把弩机转身就逃。
    也是,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尽管可以用弩机这种兵器射杀杀害他父兄的仇敌,但又怎么打得过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叛军士卒呢
    他慌不择路地逃入一条小巷,忘命地奔跑。
    在他背后,那十几名叛军士卒一边怒骂着,一边紧追不舍。
    谁、谁来救救我
    小男孩因恐惧而祈求着,奔出了小巷,来到了另一条废墟般的街上。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因为在这条街上,在那些破桌椅、破床榻构成的废墟上,坐着十几个男人,只见这些手上、腿上皆包扎着染血的绷带,面部亦有不少伤痕,此时此刻正握着一个饭团啃着。
    可能听到了动静,待小男孩跑出小巷的那一刻,那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眼神像狼一般凶狠。
    然而那小男孩却不惧,相反,他满脸欣喜,因为他看到,这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头上都裹着黑巾。他们是黑虎贼
    他大声呼救“大叔,有、有叛军追我”
    “”
    其中一名黑虎贼指了指身后。
    小男孩顿时会意,连忙跑到这十来个黑虎贼身后,不安地躲藏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群叛军士卒怒骂着冲了出了小巷。
    “那个小崽子”
    “我非宰了他不可”
    “人呃”
    这帮人正骂着,忽然一眼看到了那十几名裹着黑头巾的男人。
    黑巾贼
    咕
    为首的叛军队长咽了咽唾沫,脑门冒汗,神情紧张,与他身后的队卒们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半步。
    这位叛军队长不是没看到那个射杀他队卒的小混蛋正躲在那群人身后,问题是这群人
    那可是昆阳卒中最强悍的黑巾卒啊
    注意到其中有两名黑巾卒一边咬着饭团一边神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叛军队正眼角抽搐了一下。
    打扰诸位用饭,能不能就当没有撞见
    叛军队长很想这么说,但他不敢,毕竟他敢这么说,义师的军纪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身后的队卒们缓缓后退。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在一堆落满积雪的废墟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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