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尔斯放下手指,总结道。
    他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泰尔斯暗暗告诉自己。
    希望管用。
    在兄弟会的四年里,一个被死死管束着的小小乞儿,每天为了温饱和生计而苦苦乞讨总是不被关注的。
    因此,他曾经的乞儿泰尔斯,总能不引人注意地,得知兄弟会的许多秘密。
    比如以瘦弱的身板,钻过狗洞,听见莱约克和贝利西亚的妖精打架咳咳是打探他们房里的秘密,谁叫莱约克的房间在大屋的角落,最靠外围呢。
    比如每天晚上在落日酒吧后巷观望,一旦确认里面没有人比如莫里斯和他那条怒狼犬了,就偷偷溜进去翻翻一天的垃圾。
    当然,最关键的是眼前这个长相奇特的怪医生。
    怪医拉蒙。
    他出现在兄弟会的时候不多,而且每次都蒙头覆面。
    但不要低估乞儿的记忆和辨识能力。
    为了生存,他们必须辨认每一个路人的身形和姿态,来求得一丝生机。
    哪一个是穷人,哪一个是富翁,哪一个是干苦活的,哪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哪些能偷,哪些只能乞讨,哪些连靠近都不可以更别提他们总是被打手们打好招呼哪些是自己人。
    “他出现,你们就滚远点,懂了吗”这是奎德提着一个可怜男孩的领子说的话。
    怪医总是在兄弟会的“大行动”后出现,来时一片药水味儿,去时一片血腥味显然是去治疗受伤的人有天刚刚挖完秘道晚归的泰尔斯偷偷趴在路边,看见莱约克被抬回来,看见他肩膀上那道血流不止的可怕伤口。
    然后出现的就是拉蒙的身影。
    乞儿泰尔斯,那时记得这道身影。
    王子泰尔斯,此时也记得这道身影。
    而时常酗酒的奎德这个名字太久远,以至于泰尔斯都快把他忘记了他会定期去“检查身体”,然而每次回来,都带着怪医那股特有的药水味儿。
    奎德每次“检查”回来,也都怒意勃发,酗酒无度,在虐打乞儿的时候,偶然会提起怪医的全名。
    柯布斯尔卡拉蒙。
    泰尔斯把曾经的记忆埋入脑海。
    可惜啊,这个神乎其神的“读心”只对拉蒙管用。
    拉蒙冷汗淋漓。
    却松了一口气。
    幸好。
    幸好,他没有读出来我真正的身份
    那个致命的秘密
    “等等,”
    泰尔斯观察着拉蒙的表情,摇摇头
    “似乎你的身份,还没那么简单”
    那是当然泰尔斯暗忖道他只知道拉蒙的名字和外号,但一个出入兄弟会,时常与高层碰面的家伙,身份岂会是简单的医生
    “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秘密吗”他幽幽地问道。
    泰尔斯眼神深邃地看着他,七岁男孩缓缓提起手指“来,仔细想一想。”
    拉蒙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场景有些诡异。
    一个老男人,在一个神经质男孩的面前瑟瑟发抖。
    别的。
    秘密。
    不。
    “不”
    拉蒙惊恐地喊出声。
    他不敢看泰尔斯的眼神,恐惧地垂下头。
    “我”
    “请请停下”
    “我”
    泰尔斯眯起眼。
    “不必太过惊讶,你这样的表情,我见过不少了。”泰尔斯伸了伸懒腰。
    “从罪犯,”泰尔斯转了转脖子,满意地轻声道“到国王。”
    拉蒙苦涩地咬紧嘴唇。
    “说实话。”泰尔斯凝视着拉蒙“我是星辰王子,这个国家的唯一继承人,而你只是一个混黑帮的。”
    “我对你完全不感兴趣。”
    “也不想关心你的秘密。”
    “只是,对涉及到我本身的事情”他淡淡道“所以,”
    “在我把你拙劣的谎言拆得七零八散,并把你那些肮脏的小秘密,都从你那颗大脑袋里挖出来之前拉蒙医生告诉我,为什么坚持要跟着我们北上”
    “省得我再去你的脑子里挖一些无聊的东西”
    拉蒙心中一惊。
    是的。
    还有那些
    秘密。
    “我明白了,殿下,”拉蒙苦涩地道“关于我的目的,我会坦白的”
    “感谢你的合作,毕竟这个读心的能力,用起来也不容易我也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泰尔斯叹了一口气,放下右手,狡黠地笑道“下一次使用,就要等明天了。”
    拉蒙又是微微一颤。
    “哦还有,你可以开始诊治了。”泰尔斯笑眯眯地指向乔拉“我们可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呢。”
    拉蒙颓然地低下头。
    其他人则神色各异地看向他们的王子。
    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血瓶帮涅克拉和凯萨琳”泰尔斯皱起眉头。
    身后的罗尔夫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凯萨琳
    大姐头
    “是的,我在躲他们,”拉蒙神色深邃而神秘,他手持着药水和剪刀、布条,料理着乔拉的伤势,目光不时瞥过泰尔斯,闪过忌惮“当然,您没听过这些人的名号”
    泰尔斯心中一动。
    脑海里浮现涅克拉那个红衣大汉,在蔓草庄园里跟伊斯特伦拼拳的场景。
    “我被他们追了六七天了,刚刚躲到要塞来但他们发现我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守在周边,终究会逮到我的。”
    “而埃克斯特和星辰又临战在即我孤身出现在野外碰见任何一方的军队,下场都不会比落在血瓶帮手上更好”
    “所以,当我们来到这里,并寻求医生的时候,”泰尔斯沉吟着“你就突发奇想,指望着借我们的掩护离开断龙要塞到了埃克斯特再离开”
    拉蒙苦涩地点点头。
    真可疑。
    泰尔斯暗暗道。
    一个在王都讨生活的秘密医生,为何要到两国边境来
    “有位成员在边境受了伤,”拉蒙默默地道,一点也不敢看泰尔斯“我过来诊治却被血瓶帮发现了。”
    不对,泰尔斯暗忖一个仅仅负责疗伤的黑帮医生,真的到了血瓶帮大肆出动人手,在边境连续追逐六七天的地步
    有些别的秘密。
    可惜刚刚跟他说了,“读心术”要明天才能用,否则可以再吓吓他。
    泰尔斯颔首道“继续治疗吧,看在你这么坦白的份上,也许我会重新考量呢。”
    拉蒙苦闷地点点头。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他跳下座椅,却突然觉得腿下一阵麻木。
    多亏怀亚和罗尔夫的搀扶,他才不至于摔倒。
    糟糕,为了表演效果,刚刚坐太久了泰尔斯吃力地站起。
    幸好,那股自从“死过”一次后就出现的波动,又自发地涌起舒缓他的麻木感。
    对了,泰尔斯担忧地捶打着自己的腿这股波动,这股力量,也是麻烦的由来,虽然感觉它能瞬间增强自己的状态,但幅度似乎有些小仅仅够他割开绳子。
    而且泰尔斯担忧地想它到底是什么呢
    倒是那种开了热辐射探测般的视野,看起来很炫
    泰尔斯想着这件事,引导那股波动传导到眼睛周围。
    那种神奇的视野再次出现。
    他转过头,看见每个人体内都放射着光芒。
    埃达是刺眼的白光,怀亚散发着锋利的灰色厉芒,普提莱满布柔和的紫光,罗尔夫则是连绵不断的青色微光。
    这些是不同的力量生机还是能量属性
    泰尔斯好奇地试验着视野。
    他转向屋里。
    下一刻,泰尔斯愣住了。
    在那股波动给他的视野里,他看见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乔拉身上的光芒此刻忽明忽暗,像是随时要熄灭的阑珊灯火。
    但拉蒙
    拉蒙身上没有刺眼的光芒。
    却像是一下一下地散发着奇特的暗色波动,和周围的世界形成共鸣。
    但让泰尔斯惊讶的不是这个。
    只见拉蒙正在一下下轻轻按压着乔拉的伤口。
    一道道明显的光粒从乔拉忽明忽暗的体内涌出,汇聚到拉蒙的手上。
    那些颤动的光粒,跟随拉蒙的手在摆动间滑过乔拉的伤口。
    光粒一颗颗地渗透进乔拉那些可怕的溃烂伤口。
    每渗进一点。
    乔拉身上的光芒就稳定一分,明亮一点。
    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在慢慢痊愈。
    泰尔斯怔怔地看向拉蒙。
    旁人也许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不真切。
    但在那股波动给予泰尔斯的视野中,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怪医生在暗地里的角落中,嘴唇微微颤动着。
    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随着他有规律大大念叨,那些从乔拉体内透出的光粒,有节奏地在拉蒙的手上经过,再回到乔拉身上,完成一个循环。
    泰尔斯紧紧地皱起眉头。
    这绝对不是医术。
    他肯定地告诉自己。
    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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