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连绵的雨帘,心口微烫。
    她隐约可以感觉到,自从那日与宋居安和解,他们之间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破除了她的警惕心,乃至扭转了她对过去的抵触之情。
    她偶尔会回想起那些日子,哪怕是最后那些令她一度感到“羞耻”的记忆。
    或许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宋居安,他不再是那个落拓少年,即便也不是天之骄子,但他坦荡沉稳、意志坚定,是百坚不摧的铜墙铁壁
    经历了大雨的洗礼,新的一天天气比往常都好,空气明净,艳阳高照。
    这天许禾言也兴奋的不得了,在操场上抱着斯微怎么都不撒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大体就是自己这个糊涂的“甩锅侠”今后必须得两肋插刀以谢恩。
    斯微费了好大劲把人从身上推开,眼神示意有人过来。
    许禾言控制住面部表情回过头,一眼看到朝她们走来的郝梦欢,顿时脸就臭了。
    等到郝梦欢一走近,她就跟母鸡护雏似的把斯微挡在后面。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昨晚下雨你都没回来,罚站可以不用这么认真的。”郝梦欢柔声柔气的说。
    斯微把那只胳膊按下去,上前一步“之前我们都识人不清,不过我也绝不会任你摆布。”
    郝梦欢冷笑一下,“拍摄就快结束了,就算指导员、教官他们知道是我在做手脚,也不会再特意追究。”
    “瞧你说的话,简直和你丑恶的五官相称极了”许禾言讽刺。
    “那也比你只会对男人搔首弄姿,装柔示弱强。”郝梦欢目露凶色,转而又对斯微说“接下来三天我会和你们相安无事,只要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不会有反击的可能。”
    “是吗”斯微牵动唇角,脸上却无丝毫暖意“那你可得藏好了,被揪出来就很难看了。”
    郝梦欢没料到她会这么呛她,一时之间脸色难看至极,掩饰不过便借口走了。
    虽说是打嘴炮,但这一局,她更占上风
    斯微暗暗呼出口气,眼波流转间想到昨晚宋居安所说的话,心下有了打算。
    这天,宋居安独自去了一趟医院,不用说,是去看侯光的。
    这些年的训练,到底还是把身体锻炼成了钢铁之躯。
    经历完截肢的第五天,侯光坐上轮椅在医院花园放风,这两天,这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中央花坛上方洒落着夕阳余晖,摸着暖融融的,虽然看起来都是些常见到的花种,却无处不是在透露着生机。
    看够了眼前的风景,侯光忍住想哭的冲动,双手放于驱动轮上准备要走。
    “臭小子,我找了半大天才找到这儿,这么急就走”
    “队长”侯光迅速扭头,只是听来人的声音他就鼻尖发酸。
    宋居安几乎是跑来的,停下时给侯光后脑勺来了一下,“不好好躺着,瞎转悠什么”
    “我就想见见自然光,身上也舒服很多。”侯光憨笑,“队长,你不生我气了”
    “我要是这么气下去,早晚得被你们这些混小子给整升天了。”宋居安白他一眼,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侯光嘿嘿笑两声,慢慢就成了苦笑“是队里的退伍通知下来了吧”
    宋居安舔了舔后槽牙,右手摸向别在腰间的文件袋,欲言又止。
    “这几天没事总能想起刚来队里的日子,记得有一回训练,郑岩那小子手臭消防水管没接紧,最后搞得开了水的水管满地跑,还就往他脚底下跑,现在想起来,满脑子还都是他旋转跳跃的画面”
    侯光有些哽咽,抹了把鼻涕继续“去年有一次比这还搞笑,那群小子非要搞什么解救人质,还把我绑成粽子。”
    “也是赶巧了,警铃偏偏那个时候响,队长你都不知道,他们扔下我就跑了,我当时可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好在及时上了消防车。嘿想想那些日子累是累点,但打心眼里高兴”
    说到最后,每个字都是哭腔。
    宋居安挺直了身板仰头看天,全身紧绷导致人开始发颤,额角青筋跳动,那是忍到极限的象征。
    就连侯光,这个只敢在深夜窝在被子里流泪埋怨的人,此刻已然泪流满面。
    他垂下眼看那条残腿,猛地就用力捶下去,近乎咆哮“我他妈怎么那么没用,怎么就没躲过去,怎么他妈就成了个废人,怎么”
    “够了”宋居安拔高声音打断他,眼底愤恨自责更甚,“你是消防员,就算是退伍,也是为人民拼过命、负过伤的消防员;就算是断腿断胳膊,只要还活着就不是错,真正错的,是否定了全部人生价值的这个你”
    伴着一番话结束,侯光整个人呆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眼圈通红,隔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队长,我不怕牺牲,因为我无牵无挂。你知道,我真正害怕什么吗”
    宋居安吸了一口气,摇头。
    他一笑,眼眶泪水涌现“假如没有这场意外,我宁愿一辈子从事消防事业,可现在残废的我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没有远方、没有归途,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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