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轻飘飘的落下,几个孩子在奔跑,落叶在孩子的身上触碰了一下,随即飘落。

    一辆马车经过,车轮碾过了落叶。

    “好美的长安。”

    一个戴着羃的妇人由衷的赞美着。

    秋季的长安显得格外的静美。

    褚遂良行色匆匆的进了皇城,寻到了长孙无忌。

    “柳奭被流放,皇后之母不得进宫,辅机,我们不该坐视了”

    长孙无忌跪坐着,神色沉稳,“皇帝一直想废后他这是步步为营,陛下当年最擅长这等手段,果然教给了他。老夫的好外甥,真当老夫是傻子吗”

    他抬起头,“动李义府”

    褚遂良眯眼,“李义府口口声声说什么奸佞之辈当驱逐,可他自家就是最为令人不齿的奸佞之臣。前日他顶撞了你,对,这是个机会。”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进宫”

    晚些,他和褚遂良出现在了宫中。

    “舅舅刚走又来,可是有事”

    李治含笑问道。

    长孙无忌看着这个外甥,心中百感交集,沉声道;“陛下,李义府对老臣无礼。”

    李治笑容微变,“他得罪了舅舅”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其人可鄙,可耻,老臣睹之恶心”

    这是极为强烈的信号你不弄他,我就弄他

    势不两立了。

    李治看了褚遂良一眼,说道“李义府”

    褚遂良刚想说话,长孙无忌拱手,“陛下,李义府无耻。”

    这是再无转圜余地的意思。

    李治含笑点头,“如此”

    “壁州司马出缺。”长孙无忌眼神炯炯。

    李治迟疑,随即点头。

    长孙无忌行礼告退。

    李治看着他和褚遂良出去,冷冷的道“李义府不知收敛,该有此一劫。”

    王忠良心想李义府年纪不小,壁州在蜀地,就他的身子骨,这一去弄不好就回不来了。

    李治为太子时,李义府就是他的人,但此刻却面临此等危机,王忠良不禁暗自揣摩。

    这必然就是李义府太嘚瑟了。

    是了,李义府总是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可行事却阴狠,人称笑里藏刀。

    这人行事太过阴狠,所以此刻报应就来了。

    咱还是要耿直些才行。

    想到这里,他就试探道“陛下,长孙相公跋扈了些。”

    这个是大实话。

    这个蠢货竟然也知晓

    李治难免多了些欣慰,但

    殿内有人,不少人。

    他指着边上。

    王忠良一脸懵逼,磨磨蹭蹭的过去跪下,心想这话难道也错了

    李义府此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按照大伙儿的看法,最多五年他就能一窥相位。

    宰相啊

    这必然是要青史留名的人

    中书舍人,监修国史,加弘文馆学士李义府红得发紫。

    他正在值房里看文书。

    中书舍人要负责起草诏令,文采不好自然是不行。

    李义府自信自己的文章能碾压当朝。

    “李舍人”

    外面有人敲门。

    李义府抬头,“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官员,他低声道“先前长孙相公入宫求见陛下,说你得罪了他,建言陛下把你贬为壁州司马。”

    李义府的笑脸一下就僵住了,“多谢。”

    来人走了。

    李义府霍然起身,在屋子里转圈,越转越急。

    他喘息着,眼中血丝密布,“长孙无忌,你这条老狗,老夫定然要弄死你”

    “壁州,进了蜀地还能出来”

    李义府喘息着,神色惶然。

    渐渐的,他平静了下来,去寻了好友,同为中书舍人的王德俭。

    王德俭听闻此事,第一反应就是,“不好,你这一去怕是就回不来了。”

    李义府坐下,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此刻快下衙了,诏令明日上午就能下来,老夫难逃此劫。”

    王德俭看着他,突然微笑。

    这一笑,恍如诸葛丞相,又像是周都督。

    “此事,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

    皇城就是大唐政务中枢,各大部门在夜里都会留人值守,以防紧急事务。

    今夜中书值夜的就有王德俭。

    但他笑容满面的回家了。

    “李舍人今日代替老夫值守。”

    夜色降临,皇城里越发的安静了。

    一个官员出了中书省,缓缓走向宫城。

    他走到宫门外,轻轻叩门。

    上面有卫士,闻声往下看了一眼,“谁”

    官员抬头,“中书舍人李义府。”

    “何事”

    除非是紧急事务,否则晚上宫门不会打开。

    当然,皇帝要进出自然是两码事。

    李义府拿出奏疏,“老夫有紧急奏疏,还请送到陛下那里。”

    奏疏晚些被送到了李治那里。

    “陛下,李舍人的奏疏。”

    李治神色平静的接过奏疏,打开看了一眼,楞了楞,接着往下看。

    “好”

    李治起身,“去媚娘那里。”

    此刻他心情愉悦,只觉得秋高气爽,恨不能去打一场马毬。

    “媚娘”

    武媚在烛光下看着文书,闻言起身,“陛下今夜不是在别处吗”

    专一的帝王有,但那是凤毛麟角。而李治在这方面虽然称不上荒淫,但也算不得洁身自好。

    李治进来,看了一眼那些文书,微微颔首,“废后之事朕试探多次,可终究没有把握,所以朕一直没有把此事付诸于朝堂商议,否则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个是成熟的作法,若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把这个议题丢到朝堂上去,随即就会引发轩然大波,党争就在眼前。

    哪怕是当事人,此事的受益者,武媚依旧点头,“此事却是艰难,不过臣妾不着急。”

    李治的手段堪称是无懈可击,而且那节奏稳的让人无话可说,贾平安若是在,定然要说一声稳如老狗。

    他先透风,反对的占大多数,按理就该丢开此事吧。他暂时搁置了此事,然后不断的暗示,各种试探

    直至今年,他才突然出手,以王皇后和母亲联手厌胜为名,禁止王皇后的母亲入宫。

    随后,李治再次出手,把吏部尚书柳奭贬为遂州刺史。

    再就是前阵子,李治突然抛出个后宫新封号宸妃,结果被韩瑗和来济联手压了下去。

    这些就是水磨工夫,一步步的磨,直至水到渠成。

    这个皇帝真的不简单。

    武媚想起当年有人说李治柔弱,可柔弱的人先帝会立他为太子

    而且先帝在最后的岁月里把李治带在身边亲手教导,李治若是并无帝王之姿,先帝自然会用其他儿子来代替。

    所以,外面那些轻视这个帝王的人都会倒霉

    武媚对此深信不疑。

    “此事已经出现了转机。”

    李治坐下,近乎于叹息的呼出一口气,“李义府刚才上了奏疏,主张废后,为你说了不少好话。”

    武媚的眼中多了喜色,“他竟然靠向了这边”

    李义府虽然是李治的人,但在废后的问题上一直没表态。

    而此次奏疏一上,情况就明朗了。

    一个中书舍人,不,中书舍人算不得什么,要加上监修国史和弘文馆学士才有震撼力。

    李义府公开表态支持废后,立武媚为后。

    这是一个近乎于竖旗的举动。

    那些犹豫不决的人会受到震动,从而聚集在这面大旗之下,为了废后之事而努力。

    “李义府此人臣妾听闻外面说他是笑面虎,还叫他李猫,可此刻臣妾却觉着此等人不可或缺。”

    李治颔首,“帝王必须要有驱使之人”

    什么是佞臣

    什么是奸臣

    只是一张嘴皮子的事儿。

    帝王要有心腹,而这个心腹必须对他言听计从,啥事儿都敢干。

    后世把这等臣子叫做忠犬。

    反对派把这些臣子叫做奸臣、佞臣。

    没有忠犬的帝王就像是空手迎敌的白痴。

    第二日,李治召见了李义府。

    一番勉励后,李义府得了赏赐。

    站在宫外,他看着秋阳,喃喃的道“原来这般也能获取富贵吗”

    敕令被收了回去。

    “辅机,陛下收回了诏令,说是李义府虽有错事,却深得帝王之意。”

    长孙无忌坐在那里,神色平静。

    “辅机”

    褚遂良怒道“陛下这是打你的脸吗”

    长孙无忌平静的道“知道了。”

    邵鹏悄然出宫,一路去了中书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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