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丫鬟连忙扶住了她,同时给她顺气。 太夫人缓过气来,再问道“何大夫,侯爷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何大夫心里也怕把太夫人给吓病了,可是楚令霄的伤势太重,那些丑话必须说在前头才行,否则这要是治不好,永定侯府还不像砸济世堂一样跑去把他们百草堂给砸了。 他们百草堂可不像济世堂有宸王撑腰。 何大夫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而且,侯爷就算腿伤好了,怕是也会留下残疾,轻则跛脚,重则不良于行。” 何大夫说得算委婉,他的意思是,永定侯以后怕是要靠拐杖来行走了。 对于太夫人而言,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她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差点没喘上来,面色惨白,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了。 这才短短一个晚上,她好好的嫡长子就要变成残废了。 楚令霄也听到了何大夫的话,怒斥道“庸医,真是个庸医” 短短七个字,他说得艰难极了,汗如潮涌。 何大夫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也不敢正面对上楚令霄,毕竟民不官斗。 他为难地皱着眉头,硬声又道“太夫人,小人实在无能为力。这医道上各有专攻,小人不擅骨科。” “太医院有擅骨科太医的周太医,或者” 他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王嬷嬷连忙追问道“何大夫,你倒是说话啊” “济世堂的那位神医或可一救”何大夫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永定侯府此前砸过济世堂,双方已经结了仇。 话是说了,他心里其实觉得希望渺茫。 这断口的骨头都粉碎成好几块,除非割开伤腿的皮肉,把断成几节的骨头拼好,再设法让断骨愈合 济世堂。太夫人神情僵硬,冷头渗出些许冷汗,也想起了楚千菱砸济世堂的事。 她看儿子疼得厉害,更心疼了,忙道“何大夫,你看侯爷疼得厉害,可有办法先为他止痛” “小人方才已经给侯爷开了张止痛的方子。别的小人实在无能为力,还请另请高明。” 何大夫不待太夫人答应,就匆匆告辞了,生怕被拦下。 榻上的楚令霄还在发泄地骂着“庸医”、“无能”之类的话,心里一方面不屑何大夫的医术,另一方面也害怕自己真如何大夫所言会瘸。 见状,太夫人也不好留何大夫,连忙吩咐道“王嬷嬷,赶紧让人去济世堂找神医过府。” “再去请几个擅骨科的大夫来” 王嬷嬷匆匆出去了。 屋里屋外好生热闹,院子里还有不少其他几房的下人跑来打探楚令霄的伤势。 太夫人亲自给楚令霄擦汗,宽慰着他,告诉他,他们可以请贵妃为他请周太医来看 片刻后,丫鬟捧着刚熬好的汤药来了,赶紧去喂楚令霄喝药。 太夫人这才有时间问楚令霄的大丫鬟“这到底怎么回事侯爷怎么会三更半夜地跑去跑马场骑马” 大丫鬟俏脸发白,神色惶惶,也怕自己被太夫人迁怒,怯生生地说道“太夫人,奴婢也不知。” “奴婢就是看侯爷昨晚一直睡不好,夜里像是被魇着了,惊醒了好几次。” “子夜时,侯爷突然就一个人跑出去了然后就摔了马。” 大丫鬟也是直到几个小厮把楚令霄抬过来,才知道他摔折了腿。 楚令霄很快把药喝了,可是伤口还是钻心得疼,丝毫没有减缓的征兆。 没一会儿,又两个大夫来了,有的给楚令霄检查伤腿,有的给他行针止痛,然而,大夫们皆是摇头,说他们治不了,请侯府另请高明,之后,就都匆匆地走了。 无论是汤药,还是施针,都对楚令霄没有半点帮助,他的断腿还是痛,痛得他脸色又白了三分。 “母亲,快进宫请贵妃” “我痛得不行了。” “母亲,我不能瘸啊。” “” 楚令霄痛得几乎语无伦次,冷汗涔涔。 太夫人也想进宫去求助贵妃,可是进宫要先给宫里递牌子,这一来一回难免会耽误些时候,下午能得到贵妃那边的音讯就算不错了。 最好还是两头行事,就近请到济世堂的名医,又或者 太夫人心念一动,忙问道“大夫人呢” 丫鬟的神色有些为难,局促地说道“太夫人,大夫人还没来。” 太夫人的面色霎时像染了墨似的,更难看了。 沈氏是侯府的女主人,其他几房人且不说,沈氏肯定已经得到了楚令霄摔了马的消息,却到现在还没来 太夫人心头一股心火猛地蹿到了头顶,也不顾身旁还有下人在,就斥道“这个沈芷,是怎么为人妻,怎么当一家主母的她以为她出身国公府,就可以连丈夫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这几句话简直就说到了楚令霄的心坎里。 是啊,沈芷仗着自己出身高,何曾把他这夫婿放在眼里过 屋子里的几个奴婢皆是低眉顺眼,只恨不得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也根本就没有听到这番话。 太夫人怒声又道“还不赶紧去把大夫人给叫来” 小丫鬟唯唯应诺,赶紧出去,赶往了正院。 她这一去,就久久没回来,中间,大夫又来了三四个,给的结果都是千篇一律的四个字无能为力。 直到半个时辰后,沈氏才姗姗来迟。她是梳洗后,又用了早膳才来的,浑身上下打扮十分得体。 看着她这副高贵雍容的样子,太夫人就来气。 丈夫重伤成这样,但凡一个正经的女子,不应该忧心忡忡,素衣荆钗吗 太夫人本来想骂,可终究忍了下来,声音僵硬地说道“阿芷,你赶紧过去看看阿霄,大夫说,他的腿伤得很重。” “那济世堂的神医听说年纪不大,也不知道可不可靠,我看还是要找太医来看看” 太夫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氏,进宫让楚贵妃出面请太医太费时,她是希望沈氏能让穆国公府出面赶紧请周太医过府,也好让儿子少受点罪。 沈氏没说话,深邃的目光望向了榻上的楚令霄,看着他满头大汗,看着他痛苦不堪,看着他那条扭曲的断腿 沈氏想起了楚云沐高烧的样子,因为楚令霄偷换了药膏,让楚云沐足足烧了两夜,若非有楚千尘妙手回春,楚云沐会怎么样 他们夫妻多年,本来一夜夫妻百夜恩,可是,曾经的夫妻情分早就在这十几年的岁月中快要消磨殆尽了。 沈氏可以不管楚令霄怎么疼爱他的小妾,哪怕他为了姜姨娘挖他自己的心肝,她也无所谓,但他不该把手伸到楚云沐身上。 儿子是她的逆鳞 而且,楚令霄为了姜姨娘,连亲女也要算计,不惜在那把女真弓上动手脚,也让沈氏觉得寒心。 虎毒且不食子。 楚千尘他到底还有没有心 沈氏定定地凝视着痛苦不堪的楚令霄,心里不觉怜悯,反而觉得痛快他今天摔断了腿,也算是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太夫人没注意沈氏的眼神,只顾着心疼地看着楚令霄,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阿芷,你看他痛成这样,嘴唇都白了,出了一身冷汗。你快给他擦擦汗” 她心里觉得大儿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难道不该主动给自己的夫婿擦擦汗、喂喂水吗,这点小事还要她这个婆母来教她吗 “让姜姨娘来服侍吧。”沈氏神情淡淡地打断了太夫人。 她转头直接吩咐了陈嬷嬷去清辉院叫人。 太夫人“” 太夫人惊了,更多的是不悦,以及莫名其妙。 从前,沈氏不是这样的,她与长子楚令霄虽然说不上多恩爱,那也是相敬如宾,面上是敬着楚令霄的。 五年前,楚令霄得了荨麻疹,病症来得急,他的反应很大,头痛、呕吐、腹痛、腹泻等等,彼时沈氏在他榻边为他侍疾三日,不眠不休。 而现在,她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想着沈氏特意提起姜姨娘,太夫人心道莫非是在争风吃醋 一个堂堂侯府主母,竟然这么没有气度与一个侍妾争风吃醋的,简直无理取闹 太夫人觉得自己真相了,她沉了脸,斥道“阿芷,你这说得什么话” 楚令霄也是不快,觉得沈氏在嫌弃自己,叫嚣道“沈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子俩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面对暴跳如雷的母子俩,沈氏平静如水,仿佛在看着两个跳梁小丑似的。 “侯爷,你是怎么断了腿的,你心里没数吗”沈氏平静地看着楚令霄问。 楚令霄因为昨夜的那些噩梦加上摔断了腿,到现在都还有些惶惶,心神未定,听沈氏这么一说,脸色立刻就变了,仿佛被以利刃顶住了要害似的。 太夫人怔了怔,沈氏的意思莫不是儿子摔马还有什么隐情 “阿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夫人忍不住追问道,觉得沈氏何必在那里阴阳怪气地卖什么关子。 沈氏勾唇一笑,抬手指着楚令霄道“您问他啊。” 沈氏的眼神锐利冰冷,直勾勾地看着楚令霄,道“这是报应啊。” “这是他残害亲子的报应” 沈氏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冷。 “”楚令霄的眼眸瞬间几乎瞪到极致,难掩惊色。 他不由想到了今晚的那两个噩梦,尤其是第二个噩梦中沈氏一状告到京兆府,害得他最后一无所有 楚令霄越想越觉得那个梦很邪乎,此时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慌多,还是痛多。 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就如跗骨之蛆一样,死死地缠着他。 楚令霄的脸色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