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幕幕,咀嚼着楚千尘与顾玦的说的每一句话,想到刚才楚千尘几次插嘴都是恰到好处。 他实在是捉摸不透到底有哪些是宸王事先吩咐好的的,又有哪些是楚千尘阴错阳差的临场发挥,她这一连串恰如其分的步步紧逼,等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如果不应下,那么他前面开出的条件就功亏一篑。 顾南谨眸色更深。 一步错,步步错。 南昊使臣还在京中,决不能让他们发现父皇与九皇叔的关系僵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两国联姻的事恐怕是彻底没指望了。 一旦玄甲军兵临城下,说不定就要轮到群臣劝谏父皇下罪己诏了,更甚者,还得同意现在九皇叔提出的这些条件,局面只会更糟糕 顾南谨心绪起伏不已,在心中飞快地衡量着利弊。 当楚千尘咽下最后一口莲藕糕时,就听顾南谨颓然道“九皇叔,孤答应你。今日孤就命人把调令送到宸王府,人选由九皇叔来定。” 他突然改口自称“孤”,代表着他是以太子的身份答应顾玦。 顾南谨可以想象当父帝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有多生气,恐怕这御书房里刚刚替换上的文房四宝又得砸上一套。 楚千尘慢慢地喝着荷花茶去嘴里的余味,心想这位太子果然如前世一般识趣。 真是可惜了 可惜归可惜,楚千尘对于坑了太子可一点也不后悔,还觉得颇有成就感,转头就对顾玦道“荷花茶不错。” 顾玦也喝了两口,唇角又是一弯,“尚可吧。” 顾南谨“” 这“尚可”的意思应该就是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吧。 顾南谨定了定神,不放心地确认道“九叔,那玄甲营” 既然顾玦接受了他开出的条件,也该让玄甲营收兵了吧 顾玦放下了茶盅,淡淡道“玄甲营来京中这几个月也闲了些日子,是该操练操练,活动活动筋骨了。” 顾南谨“” 顾南谨才松了一口气,心又提了上来,不上不下地悬在了半空中。 顾玦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了,这次,玄甲军会收兵,但若是父皇再反悔,那这“操练”的会不会变就难说了。 心里再烦躁,顾南谨的外表上还是表现出了风度,优雅地起了身,对着顾玦与楚千尘拱了拱手,“九叔,九婶,我就不叨扰了,先告辞了。” 顾南谨头大如斗,真真是有苦没处说,心里不知道叹息了多少次,别人只看他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和气风光,却又何尝知道他这个太子当得甚苦。 等他回宫,父皇肯定雷霆震怒,势必要迁怒到他身上,甚至怀疑他向着九皇叔。 走出亭子后,顾南谨不由驻足,回头朝亭子里的顾玦望了一眼,眸底飞快地掠过一道异芒。 有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会去想,要是当年皇祖父把这皇位传给了顾玦,是不是他现在的日子就简单、好过多了 他的软弱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又恢复如常。 紧接着就在內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一行车马沿着八亭街飞快地离开了。 无论是顾玦还是楚千尘,都对太子的离开全不在意。 顾玦想问楚千尘要不要再逛逛,却见楚千尘睁着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清澈的瞳孔亮晶晶的,其中就写着 她是不是很厉害 楚千尘抿着唇笑,觉得如今的自己很厉害的。 前世,王爷在世时,她太弱了,以致王爷临终时还在为她考虑,为她伤神。 这一世,她不一样了。 她不会再让王爷为她费心神了。 所以,王爷一定要好好的。 顾玦顺从自己的心意揉了揉她的头,心也随着她的笑容柔软了起来。 这丫头啊,连怼人都这么“全力以赴” “好玩吗”顾玦问道。 楚千尘用力地点了下头“好玩” 顾玦道“那就好。” 楚千尘笑得更愉悦了,王爷这是在夸她对吧 没错,是在夸她 楚千尘的心情好得简直快要飞了起来。 她还不想回王府,朝亭子外望了望,见耍猴戏的人还没走,就提议道“王爷,我们去看耍猴戏吧。”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目光朝石桌上的那碗金鱼扫了扫,一本正经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看好你的金鱼” 意思是,他若是让猴子捞走了他的金鱼,可别怪她的猫。 顾玦怔了怔,又被她逗笑。 这才半天,他笑的次数似乎比他过去几年加起来的还多。 这丫头总能逗他笑。 “走,看猴戏去”顾玦一手端起青瓷大碗,一手牵起楚千尘的手,朝亭子外的耍猴人走去。 他们俩一路逛,一路玩,直到天黑前,才回到王府。 而这时,皇帝的圣旨与一道空白的调令已经在一炷香前送到了宸王府,代顾玦接旨的人是程林华。 这件事一下子就在京中各府之间传开了。 这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锦衣卫闹出来的动静那么大,京中的那些权贵府邸都是看在眼里的,后来宸王令云展去玄甲营的事更是令得众人一度风声鹤唳,生怕宸王真的要率军逼宫,生怕大齐会迎来一片腥风血雨。 幸而,太子出面了。 不过短短的一下午,风雨骤变了好几回。 锦衣卫听从太子的命令,灰溜溜地从宸王府撤退了,再后来,一道新圣旨以及调令一起送到宸王府。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说来宸王从北地回京也不过短短数月,和皇帝争锋相对的过了几次招了,只除了亲事上,其他每一次都是以宸王获胜告终。 皇帝在与宸王的一次次博弈中,已经输得裤子都快没了。 皇帝这一次退让的可是一大步啊。 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 有人斥宸王胆大妄为,拥兵自重; 有人猜测宸王此前是真的病了,是被冲喜给冲好了,皇帝也是弄巧成拙; 也有人觉得宸王的“重病”,甚至不惜娶了个庶女为王妃,就是为了降低皇帝的警惕心,步步鲸吞蚕食。 连身处驿馆的乌诃迦楼一行人也在谈论此事。 “现在玄甲营已经偃旗息鼓,三日后,三万玄甲军就会往丰台大营驻守。”多摩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禀了。 他们也因为太子匆匆告辞,感觉到朝中也许出了大事,才会特意去打探了一番,没想到竟然是宸王与大齐皇帝之间在短短半天内又博弈了一回。 乌诃迦楼带来的其他随从也都在屋子里,气氛微凝。 其中一个青衣少年猜测道“大皇子殿下,宸王之前会不会是故意装病,好让大齐皇帝轻敌” 其他人面面相看,觉得也不无可能。 “不。”迦楼轻抚着手里的佛珠串,云淡风轻却又十分肯定地说道,“你们未免也太看轻顾玦了。” 宸王顾玦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小家子气的行为。 迦楼不仅再次想起了他上次与顾玦的对话,顾玦对他说“那我,就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迦楼近乎无声地念着这四个字。 顾玦确实如他说的那般在做了。 迦楼抬眼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西方的天空的火烧云如血般赤红,就像是夜幕被撕出了一道血红的大口子。 多摩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好奇地问道“若是大齐皇帝僵着不应,宸王会不会真的逼宫” 迦楼亲自点起了烛火,那柔和的烛光笼在他雪白的僧衣上,那僧衣似在发光似的,衬得他的气质越发翩然出尘。 他目光幽深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断然道“大齐皇帝不敢。” “宸王太了解大齐皇帝了” 大齐皇帝不敢。 大齐皇帝不知道顾玦的底牌是什么。 以大齐皇帝的多疑,肯定觉得顾玦敢动手,定是暗藏底牌。 他怕,怕丢了他的皇位。 毕竟,中原数千年的历史上也不乏弑兄夺位的案例,宸王顾玦这些年来一直是大齐皇帝心里的噩梦,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顾玦是大齐皇帝最讨厌的人,也同时是他最害怕的人,这一点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他骨子里数年。 ------题外话------ 一万字来不及了,二更稍微晚点,在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