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星子褪去,天光渐起。
    雪原之上,一片狼藉。
    九宫八卦牌凝成一座巨大的佛像,将整块北域笼罩其中,将本就微弱的天光衬的更加黯淡。
    与此同时,烛龙剑意起,急促低沉的剑鸣刺破耳膜。
    “自身光明炽燃,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1,佛道慈悲,”
    极具穿透力的佛号响起,巨大的佛像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自天际降落,“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2,灭。”
    季芜神情决然,在最后几瞬忽的转身将早就掐出的灵决施出,穆玥瞬间便被她推出百丈之远。
    苍白的脸颊上布满惊恐,穆玥未画完的灵符在空中消匿,赫然与季芜刚才掐出的灵决本宗同源。
    “不,师尊,”
    “跑,”
    没有一瞬的停留,季芜下一瞬便转身迎上净世的全力一击。
    山崩地陷的声响,像是要把耳朵都震聋,眼中的世界由明变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抹光太刺目而致盲。
    全身的血液似是凝固了,穆玥费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艰难。
    “不,不”
    “啊,”
    似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暗渊的禁制尽数崩溃,无数的煞气涌入穆玥体内,
    “我要你活的长长久久的,与天地同寿,”狂躁的玄力混杂着煞气在筋脉中膨胀,硕大诡异的凸起浮现在肌肤之上,穆玥迷蒙的睁开眼,想要找到刚才说话的人。
    盲目的转动着毫无神采的眼珠,死气沉沉,什么也没有。
    黑色的血从唇角溢出,穆玥似哭似笑,状若疯魔,“你们,都该死,”
    迅速攀升的玄力,让原本透支殆尽的躯体重新充盈起来,“师尊,你乖,等等阿玥,等我杀了她们给你陪葬,马上就来寻你,”
    一道黑影,一步十丈,疾行与雪原之上。
    远处,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季芜原本站立的位置,佛圣云战眼中似有水光弥漫。
    “原来,你竟是在魔域,”涩哑的声线如秋后的枯蝉,生机一点点消逝。
    “呵呵”只要稍微动弹,鲜血便会如泉涌从七窍流出,而躺在坑底的人似是没有痛觉般,黑瞳渐渐溃散,“小哥哥,千年了,你还是没有变啊,”
    似是自嘲,又似是自怜,卿姬艰难的瞥了一眼被自己推开的季芜,“你是佛,渡众生苦厄,怎么就独独不渡我呢,”
    声音渐渐低萎,泪珠滑落,卿姬再无任何生息,神魂尽碎,永远消亡于天地之间。
    但所幸啊,她终是见到了,一个不是佛的人肯渡像她这样自困于樊笼的人,穆玥,真让人羡慕啊。
    净世看着一块玉牌从卿姬手中掉落,碎裂,猛然失力跪倒在地,又突然如疯了般,连扑带爬滚落至卿姬身旁。
    “这块玉牌,可在危难之时保你一命,若你有危险,我也可通过这块玉牌很快找到你,”
    “小哥哥,我不想要这块玉牌,想要你留在这里,别走好不好,”
    “傻丫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眼中的盎然生机只余一派死寂,净世一拳捶地,血肉崩飞,白骨森森,喊声震天动地,“佛啊,这便是我千年追求的道吗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诡异的条纹从净世颈下蔓上,瞬息间便侵占了半张脸。
    堕魔之纹,危险,魅惑。
    “佛圣竟入魔了,”
    太一与云战颤颤巍巍,相扶而立,现在的状况,两败俱伤,
    而在场之人,皆被震的吐了好几口血。
    更重要的道心乱了,到底何为道啊,何为道
    季芜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轻轻扯了扯嘴角,牵动了全身的伤口也不以为意。
    “所以,最后还是我赢了,对吗”
    季芜的声音很小,小到旁人只看到的她的唇动了动。
    而净世仿佛陷入魔魇中醒不来了,暴乱的灵动息驱使着金刚杵伤了不少修行者。
    而云战,太一,与季芜都在此前的对战中,损耗巨大,被抽空的虚空感蔓延全身,面对失控的净世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着被净世纳入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不断胀大,像是一块布满裂纹的巨石。
    云战与太一眼中惊恐愈甚,“不好,他要自爆,快跑,”
    从圣境巅峰强者的自爆,殃及之广,难以想象。
    而一些受伤或是修为较低的修者,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恐惧着,等待着陨灭。
    季芜仍是神色浅淡,长身玉立,雪发在旷远的苍穹之下肆意飞舞,从容淡静,灼灼强者气度,令人侧目。
    这个时候,季芜无暇再分心去想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了,她转过身,心想卿姬既然出现了,穆玥应该和魔域大军联系上了。
    至少,命保住了。
    “宿主,值得吗你违规的行为肯定会被记录,不仅没有积分,下一个任务世界也会更难,”系统的声音里竟然掺杂了几分感慨,它只是一个机器,永远不会理解身为人的感情。
    “呵,你不说不能杀了男女主吗我可没杀她们,”季芜轻描淡写略过自己的算计,语气轻快,在系统听来,没一点后悔的意思。
    额际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空中被骤然爆发的波动震成了白色雾气。
    霎时,风云晦暗,雷霆怒号,恐怖的气息蠢蠢欲动。
    陨落,第一次离号称强者的他们这么近。
    太过虚幻却又如此真实。
    迅疾的风似是刮在脸上的刀子,而季芜淡静的神色却在下一瞬奔塌了,遥远的山际,一道黑影飞速掠来。
    看着她一点点接近,季芜突然落下泪来,难以言喻的酸楚突然涌上,“不是,叫你跑吗”
    遮天蔽日的煞气疯狂涌动着,很快就将这里遮蔽住。
    骨骼碎裂声如此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道,血雾喷薄而出,滚烫的温度似是迎面扑来。
    一瞬,两瞬,三瞬
    预想之中的痛楚并未传来,有修行者满怀希冀的睁开了眼睛,却在看清楚来人后,更加绝望。
    净世如死了一般被穆玥提在手中,周遭涌动着的煞气吞天灭地,胆寒心颤,睚眦俱裂。
    站在坑前,穆玥久久都没有动作,望着坑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浓烈的悲怆之感渗入煞气中,翻搅着每一个人的心神,压制,窒息,恐惧接踵而来。
    “你们,都去陪葬吧,”语调很平静,强大自信决然的平静。
    季芜勉力调息,将烛龙剑插入地下半寸,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阿玥,”
    涌动着的煞气突然凝滞了,手腕一松,穆玥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向声源处,声音太小太小了,以致于她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阿玥,过来”季芜苍白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和过往那些相依相偎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似哭似笑,穆玥瞬间敛去了所有玄息,疾步过去,在几丈之远时又蓦的停下来。
    痴痴的看着季芜,却不敢上前,像是做错了事的稚子,穆玥看着空气中漂浮的煞气,不知所措。
    如浪潮袭来的疲惫与空虚感,在看到穆玥活着时,突然而至,季芜维持着笑意,向一侧跌去。
    失而复得之后的狂喜还未褪去,又袭上巨大的恐慌。
    上前几步,牢牢的,紧紧的,死死的将季芜搂在怀抱。
    纯粹的玄力没有尽头般涌进季芜筋脉中,穆玥清楚的感受季芜的境界在迅速跌堕,“师尊,师尊,我回来了,”
    “阿玥,你我都活着,这便够了,”稍一恢复力气,季芜握上了穆玥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输送玄力。
    灵界与魔域修行功法不同,再多的玄力也只能起到调息的作用。
    主动握上穆玥的手腕,低声道,“阿玥,我们离开这里吧,”
    暗渊禁制已破,又经过今日这么一遭,大抵魔域与灵佛两界真真要不死不休了,但至少再下一次危机来临前,她们能安生许久。
    穆玥猩红的眼在季芜的注视下恢复成清亮的黑色,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话中是季芜从未料想到过的决然,“不,师尊,这一切现在就该了断,”
    给季芜下了个禁言决,再划出一小块空间,季芜不得出,而众人不得进,“师尊,很快很快了,徒儿答应你的让魔域万物峥嵘,而他们再也不可诋毁你,我的师尊啊,就是至圣之人,怎能被灰尘给沾染上,”
    季芜徒劳的摇着头,困于方寸之地,眼睁睁的看着穆玥走远。
    手起,吞天的煞气再次涌起,但这一次却没有任何杀意。
    一座巨大的莲花法阵出现在众人脚底,撕裂虚空,瞬移之术。
    眨眼之间,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条直通天穹的阶梯,淡淡佛光笼罩其上,祥云灵鹤并未因突然出现在广场上的众人有任何变化。
    千佛宫,问天道石阶三万层,佛莲围绕,至圣至清之地,度恶念,化魔身。
    众人看着穆玥缓缓走到问天道旁,恐惧渐渐远去,理智渐渐回笼,可眼中的惊讶愈盛,终有人说出了口,”她要去走问天道,”
    长久的沉默,众人皆知,万年来凡是走上天道的人,无一生还。
    不过俗世一人,修为再高,又怎敢与天争呢
    问天,问天,天又可曾会因你的诘问而有任何变化呢
    惊疑、敬佩、羞愧、交织不定,穆玥没有转过身,铿锵的话语却一下一下,迅猛的击在了众人心上,“今日吾魔尊穆玥来此问道,正道,到底何为大道,”
    “千万年,我魔域众徒困于暗渊煞气,最强横恣意的力量,也是最深重最无可赎的罪孽,替灵佛两界背负了这份煞气,为何在你们眼中便不能心证大道呢”
    “到底何为道我心所想即是道”
    缓慢却坚定的她上石阶,金色的佛光迅速聚拢,化为燃烧着的火焰,将穆玥整个人笼罩其中。
    皮脂之下,是血肉,血肉之下是骨骼,众人看着那金色的火焰一点点将穆玥的血肉燃烧殆尽。
    夜尽星起,斗转星移,天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众人沉默着,看着天际的石阶上的人影逐渐萎缩成骷髅的模样,那具骷髅仍在一阶一阶的往上走,从未停顿过。
    不知什么时候,有女修士的轻泣声传了出来,可无人责怪。
    季芜站了起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到底过了多久了,为什么似是已经过了千万年的岁月。
    她紧紧的追随着那道决然的身影,直到天幕乍开,仙乐梵音骤降,灵鹤与祥云向两侧散开,众人终是看清楚了问天道上有什么。
    一把剑,插在虚空之上,一具骸骨倒在一旁,“我心所向,即为天道,灵、佛、魔今日起平等共存,”
    如上古神明的布告,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经久不散。
    那具骷髅渐渐化为遮天佛光,朝着暗渊而去,煞气消弭,大地颤动,横亘在三界交界处的裂隙一点点变小,最后彻底消失。
    暗渊,今日过后,不复存在。
    有佛界长老忽的站起来,不知所谓的呢喃道,“何为道,何为道”
    一道真火甩出,千佛宫内的藏经阁瞬间燃烧起来,后来有修士提起,“藏经阁整整烧了半个月啊,一界传承,就这么没了啊,”
    与众人眼中的敬仰迷惘不同,季芜眼神清明,看着那具骷髅化为流光消失后,尖锐的痛楚从肋骨下透来。
    烛龙剑悄无声息的,一寸寸碎裂。
    无人觉察,季芜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等反应过来时,早已没有任何踪影。
    两位神墟境强者就如坠落天幕的星辰,突然出现,照亮夜幕,又突然陨落,再无消息。
    这里是分割线
    一座竹制的小木屋静静矗立在雪巅的背风处,而在屋外一个穿着红裙的少女正在蹦蹦跶跶的玩雪。
    而让人惊奇的是,明明该是万物径灭的景象,这座小屋旁却围绕着丛丛墨竹,与簇簇逸着药香的鲜花。
    小女孩手下的雪人渐渐成形,虽然粗陋,但也能大致看出堆的是两位女子依偎在一起。
    漫天的风雪似是绕过了这里,天穹空明几净,雪巅之下的暴风雪与此处无关。
    “小团子,快进屋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打断了小女孩手中的动作。
    “娘亲,”欢快的应下,小女孩朝着屋内狂奔而去。
    不出所料,暖黄的烛火下,娘亲更显温婉,小团子三步并作两步扑进季芜怀中,来不及享受这一刻的温存,就被屋内另外一人提着领子拖开了。
    “娘亲,小娘亲坏,”端正姿态,小团子气鼓鼓的站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看着季芜,委屈的不行。
    但对穆玥的举动却是敢怒不敢言。
    “去将外面的药草收了,等会去找你的族人,”声线冷冽,对小团子的委屈穆玥熟视无睹,熟练的将季芜披风上的带子系好,再将人拥入怀里。
    细看之下,穆玥怀中人的右手手腕上铐着一根细小的银色锁链,不时还会发出泠泠响声。
    “哦,”小团子不甘不愿的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
    门重新关上后,穆玥将季芜横抱起坐到塌上,五官线条顿时柔和起来,咬上季芜的耳垂,竟如小团子一般撒起娇来,
    “师尊,你不许抱她,只能抱我,”
    既无奈又宠溺的笑了下,季芜晃了晃手腕上的链子,佯装正色道,“你将我囚在这座小木屋里,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是何道理,”
    五十年前,季芜以为穆玥死了,万念俱灰之下便想自我了断,离开这个世界,哪知穆玥跨越虚空而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季芜带走了。
    季芜的修为由神墟跌至玄寂,而穆玥现在的修为却是愈发深不可测,季芜隐隐有感觉,穆玥走过问天道后,已然踏破神墟了。
    可每当季芜问起,问天道上穆玥看到了什么,又为何会死而复生时,穆玥总是闭口不提。
    只说向天地证道后,依靠神骨重生。
    再多的,穆玥便不肯说了。
    听到季芜这样说,穆玥在季芜颈间蹭了蹭,声音低了下去,“师尊,当年你在我身上划了十七道口子,如今你还了十三次,还有四次,等什么时候你欠我的债两清了,我再放开你,”
    季芜自是知道穆玥口中的还债是何意思,睫羽颤了颤,刻意避开穆玥的露骨的眸光,脸颊微红,假意催促道,“团子在等你,”
    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穆玥将人松开,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叮嘱道,“师尊,你只许在山顶上看看,且不能呆久了,不可超过半盏茶时间,”
    季芜在一战后,境界跌堕,身体里的筋脉错若异常,且常有崩裂之感,穆玥便在雪巅之上造出这一小方天地来,慢慢温养。
    突然穆玥话锋一转,继续道,“若是被我发现你呆久了,那今晚”
    季芜狠狠瞪了穆玥一眼,不欲搭理她,拿起手边的的小人书看了起来。
    这一天天的,穆玥总是在想些不正经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1取自药师经
    2取自金刚经
    作者手狂乱的码字,心里想着能狠狠虐她们一次,肯定猜不出来我这是演戏
    读者演戏,演戏,演戏
    作者你们赢了,呜呜呜呜,评论区发红包
    明天更甜甜的番外,感谢你们一路支持,抱住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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